听猫说最近这区好像有些不对劲。
傍晚五点，晚夏的太阳还放肆的很，球场附近的树上停了太多数量的鸟，密集得像是要
把树枝都压弯，正惶惶然啼著；前方十字路口在红灯亮起的时刻大喇喇地有一群流浪狗边
吐舌边慵懒过路，引起路人张望，连屋顶的猫看着都多了好几只，各距在城市与天空的交
界，眼睛不够利的人还无法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她路边停车，戴着墨镜的双眼四处张望，了然地扬起桀傲的笑。
猫这家伙对同事的八卦特别灵敏却总对自己的工作漫不经心，虽然声称是对自己这阵子
的萎靡不振看不下去才好心泄漏这种好康情报，但大概也是懒的处理这种稍微复杂些的案
子吧。
这明显就是有个，和以前的自己一样搞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的小鬼，特别喜欢乱
招惹动物。
这样想，可以控制动物的能力好像满不错的，就不知可以控制到什么程度。WX-15分心
想着。
如果可顺利让新司牧签约，业绩奖金和考绩都有着落了，搞不定还能拿个年度最佳司牧
呢。成为司牧还是改不了贪财毛病的WX-15想着，忍不住对着车窗上的自己笑起来。
何况，她其实满喜欢寻找能力者这类的工作，像是某种探险游戏，她喜欢当侦探，喜欢
当第一个发现宝藏的人。
不急，还可以再观察一阵子，只要在这区多晃晃多半会淘到一些可疑人选。
心情不错的下了车，照例要到售票区去买了票，排在窗口前却硬是感到一股怪异的感应
，像有只手在揪她的胸口。
都是这样的，没受过训练的能力者太不懂得怎么隐藏自己的气息，有时情绪波动大的时
候更是大幅输出，新鲜强烈的像是渔市一早的腥味，让同是能力者的人感到不大舒服。
不是坏的感觉。嗯，有点硬硬韧韧的，大概是固执的，或许不会太容易被说服。她想，
起码这位疑似未来的司牧不是太坏的人。
该现在就追上去看看是怎么样的人吗?还真巧，随便来就遇到，但这也难说，有时气息
太强烈弥漫的太远，反而难以追踪定位。
她信步走着，心不在焉地盘算，循着还是普通人类时的习惯对着窗口胡乱比了手势掏出
钱，随手将票券塞进口袋，然后迈著有些焦急的步伐往方才感应的方向走，生怕机会稍纵
即逝。
谁知一急，才加快脚步，迎头就撞上一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人影。她猛的停下步伐抬头
，可恶，刚刚那感觉就在这里啊。
“不好意思。”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就先挂起腼腆的笑，扶了扶她，很自然地说
抱歉，一双深邃的眼诚恳的瞅著自己，内向的但带着温和的善意。“没事吧?”
是个有礼貌却不让人感觉虚伪的人，难怪Rhea会喜欢她，这么温良恭俭让的人现在还真
少见了，但在现代那也不能算是美德吧。
果然是自己聪明的多，虽然在这情况下根本不能算好事，她想。望着站在旁边另一名一
脸冷淡，皱眉望着自己的女人，一边扬起笑。
“我见过你。”明明矮身边的人一颗头，却莫名有气势的Rhea冷淡却确定地开口，那模
样也不知是想跟人相认还是想找人吵架。
“你是谁?”
“我只是个路人啊，小姐。或许我们上辈子认识，还是这是你搭讪的固定台词?”她笑
起来，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感到好笑。是啊，猛然回头，还真像是上辈子的事了，这么想着
，方才那股被揪住胸口的紧钝感又猝然浮现。
那感应还在附近，对，办正事要紧。她无视Rhea不满意的表情，掏出口袋里不知买了几
张的票，塞到一旁显然搞不清楚状况的A手上。
“哎，就当作是道歉的赔礼，今天天气很好，不去看棒球可惜喔。”
“谢谢你…”一脸笨样的A愣了一秒，低头看看票上的座位，有些腼腆的笑起来，摸了
摸后颈。“那个，我也支持统一喔。”
“哇噢，那太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学会那只臭猫不诚恳的，灿烂而轻挑，掩去
不合时宜的感情的笑了，她凑向高个女生，神秘兮兮地开口。
“买张运动彩券吧，然后记得带伞。我赌统一让两分，可能还会天候因素提前结束哦。
”
“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Rhea皱起眉头，冷冷盯着她，看起来不像生气，而只是单纯
感觉有什么蹊跷。
明明成了个普通人类，那眼神还依然这么穿透，是有什么毛病?WX-15吞下鲠在喉头的什
么，鼓起勇气对上那双在余晖下澄澈的棕色瞳孔。
“那个，我现在很厉害了喔。”
说完也不管对方有什么反应，潇洒地挥了挥手，转身就走，把最灿烂的夏日继续留给最
甜美的恋人。
“在能力面前，我们无能为力。”忽地她想起初见面时，Rhea用悲伤到淡然的表情轻声
这么说。
学姊，有一点你说错了。即便一样的能力，一样是CR-17，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你那样
轻巧的，柔软的去努力化解错误或遗憾了。
突然有些不甘。如果学姊还保有记忆，她肯定要扬起确定的笑这么跟她说：你错了，能
力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人们怎么使用她。
例如说，拥有操纵天候能力的她，就相信自己的工作很重要。她或许再也没有机会怀着
对爱情的憧憬了，但她也并不是就因此一无所有。
是自己也老了吗?想起那些场景，留下的竟已不是遗憾或伤悲了，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不
甘心，自己的能力没能让把自己带大的学姊看到罢了。
不过也算了。看在他们两个相依偎时笑的这么可爱的份上。
她洒脱的将手放在口袋，踏着夏日斜阳，想起那首诗，不禁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大方露出一截肚子，引来旁人关注也不在乎。
我会自然醒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船已经出航
手机里塞满未接来电
雨也已经停了
来不及迎接春天
我自己就是春天
伸个懒腰
我准备
快跑绕地球三圈
“嗯?你的教官呢?”身后耳朵极灵的她听见Rhea与方才天差地别的，温柔带着疑惑的声
音，软的连问句都带着鼻音。“刚不才跟你聊到一半?”
“咦?可能以为我们认识刚刚那个女生所以就先走了吧。”属于高个女生的，有磁性的
低缓声音这么说，温柔的，带点好脾气的无奈。“啊，在那边，去牵车了。是说你干嘛都
不说话啊?教官记得你啊。”
刚刚那感觉就在这里…她猛地转头又冲过去唐突抓住高个女生的手臂，也顾不上自己有
多像神经病。“刚刚你们跟谁在一起?她去哪里了?”
夏夜里的公园有些空荡，蚊子倒是闹得凶。
一名中年女子蹲在地上，把便宜的狗食倒在不锈钢的大盆里，反常的，身边围着好几条
，不，根本是一群流浪狗，近人，也不吠，只温驯的以鼻头磨了磨女子的掌心，逗得她轻
笑起来，在空旷的草皮间显得特别清新。
“这位太太，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种危安死角，很容易遇到坏人喔。”
中年女子有些受惊吓的跳了起来，警戒的望向从黑暗中无声无息出现的人影，发现来者
只是名年轻女性之后明显的放松下来，歪了歪头，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
女子比起一般的中年妇女来的镇定许多，绑着俐落马尾，身材保持得很好，小腿上的肌
肉看来结实，警戒时脸上的表情也凶狠严肃的不寻常。
“我倒是好奇有什么坏人会不怕六只大狗和我的防身术。”被称为这位太太的陌生女人
笑起来，带着点好笑调皮的意味，竟意外地有些稚气。
“同学，这么晚一个人到处晃，你才危险吧。”然后女人微微皱起眉头，望着她一身运
动服的年轻打扮，语调有些担忧，不知道到底是职业病还是人太好。
那个略为担心的表情瞬间让女人看起来老气不少，其实仔细看，那张健康年轻的脸在灯
光下显出浓重的黑眼圈，脸颊比起档案照片里来的凹陷。
通常这就是能力觉醒一阵子，渐渐无法控制能力带来的副作用的表征。
这种时候介入通常比能力者无知无觉时来得简单。
“对啊，我好怕喔，你可以保护我吗?”她轻挑的笑起来，但女人似乎很常见到这样不
识好歹的嘻皮笑脸，于是只不置可否的抿了抿嘴，瞇起眼。“我们可以去那边的便利商店
坐坐啊。”
“你的父母呢?”
天啊，看起来就是一副要说教的样子，她忍不住无力的叹了口气。她还真没遇过这么老
的能力者，先不说这个，难道这女人都不觉得有人突然从暗处中出现很不对劲，说话的语
气也很不正经吗，这种时候确定是关心人家怎么没爸妈陪吗。
“你是不是很迟钝啊?才会觉醒的这么晚。”她忍不住没礼貌的咕哝，提起女人的大忌
。“从没看过这~么老的候选者耶。”
“你在说什么?”女人望着她，皱起眉，以有些大的音量发出疑问，其实以女人的实际
年龄来说算是保养的很好，但那严肃古板的模样还真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而不知怎么的，这看起来大了自己好几岁，古板正经的令人害怕的女人，竟然让她眼皮
多跳了好几下，这是不好的直觉，麻烦，肯定是麻烦，她对自己摇了摇头。
“你也该醒了吧。”
唉，算了，送佛送上西，杀人杀到底，看在绩效奖金的份上就姑且一试吧。她叹了口气
，瞬间又换上灿烂的笑，友善的向女人伸出手。
“你好，我是WX-15，是个司牧。或者你也可以称我为神的走狗，发掘并使用能力是我
们的工作。”
“考虑看看吧，这个工作，有时候挺不错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