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天比赛的细节她竟也渐渐淡忘，只记得自己最终没去兑换那张中奖的彩券。
她毕竟还是在所谓的悲剧发生之前成为神的走狗。呃，不，应该说是实习神的走狗。无
巧不巧的，受训结束之后，负责她实习的司牧，正是Rhea，代号CR-17。
她还记得那个猫一样的男人听到这消息时，对她一脸惋惜样的摇了摇头，表情夸张的惹
人厌。
“你跟CR-17相比，就跟暴风女和凤凰女一样。”
“嗯?”
“完全不是同个级别啊。反正，永远都搞不懂她在干嘛的啦，跟着她实习实在不能算好
事。”男人叹了口气，狭长的眼瞇的不怀好意。“你很快就知道了，到时候你就会巴不得
是我带你喔呵呵。”
Rhea真不是个合格的导师。
司牧一般都有自己管辖的区域，没有明确的界线，大多都是哪个地标界定或约定成俗的
，大家各守着自己的地盘，偶而互相代理一下，没事不相往来，上面没什么特殊指示就待
在自己的界里偷懒。
Rhea的辖区偏僻，环境清幽，人少事儿自然也少，倒是“上面的指示”异常的多。
常常云淡风轻地丢下一句“这里交给你，有问题自己看着办”就不见踪影。
这大概就是凤凰女的意思吧，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知道她的导师的特殊能力很重要
，才会有那么多特别的任务。
比起控制时间这种霸气的能力，只会呼风唤雨的自己，比起来还真一无是处。
“有问题自己看着办。”Rhea老是这么说，但问题就是根本没有问题啊。
司牧的工作并没有明确规范，只被交代不能太过度干涉人类事务，但他们的工作本身分
明就是在这么做。
而到底问题在哪里又该怎么解决，尺度在哪里怎么才不会踰矩，她一点概念都没有，只
能每天在自己的界里混，或者躲到山里练习控制能力－实际上也没什么好练习的，自从去
牧管局登记，上过几堂培训课程之后能力就听话的很。
Rhea有心情时会教她些小技巧－简单的暗示，催眠，隐藏司牧气息，或根本只是一些装
扮的经验分享(她发现Rhea实在懒得可以，任务需要时千篇一律就是扮成上班族)。
但学这些到底要干嘛?她不是Rhea，她没有上面的指示。那些无聊的小把戏她都学会了
，但除了免费看电影之外她实在想不出这些技术的应用。
她有时候会想回去当人类，但她比谁都明白自己已经被困在这里，那儿也不能去。
她还忘不了自己是个人类，或许正因为这样，才搞不清楚自己放弃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或许去便利商店打工都比这还有目标性，她真的觉得好迷惘。
这个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抛下身为人类的一切牵绊来到这里?
“学姊，你教我的我都会了，我唯一不懂的就是，我到底在干嘛?”实习了好一段时间
后，她终于忍不住去找Rhea。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上面会要我们在某些时刻干涉某些事情?” Rhea不知
该说是性格冷淡或者懒散，即便没事，也多躲在自己的界里或者某处空山，看起来总像是
在发呆的样子，没人懂她在想什么。
这样的人，也会对自己的工作产生热情吗?
山里的湿冷的空气弄得她浑身不舒服，学姊却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一样，穿着单薄的罩
袍，冷淡地看着她，幽深的视线似乎穿过她，下一秒却又对她笑得很温柔。
“我不知道。”草地弄得她屁股发痒，她换了个姿势，抓了抓头，有些生气地回答。“
我想了好多次但就是不知道，我想学姐这么厉害的司牧或许会有像样的答案。”
Rhea有趣的微微歪头看着她，似乎对于“像样的答案”这一词感到好笑。
“有这一说，这个宇宙，不过是高等物种的电脑里的一串模拟程式。”过了几秒，Rhea
嫌麻烦似的把颊边被风吹乱的长发都拨到耳后，开口仍是一派的云淡风轻，牛头不对马嘴
的迳自说著。“你觉得呢?”
“蛤?”她忍不住困惑的皱起眉头，她从小就不爱读书，更懒得动脑，这种似是而非的
问题总让她一个头两个大。“嗯?反正，现在，这一切，感觉都是很真实的啊。”
“就算这宇宙是高等物种电脑里的一串模拟程式。”
Rhea望着她困惑的样子，淡笑起来，棕色的瞳孔闪烁温柔的光，这是她第一次看见Rhea
近乎真心的笑。
“而我们只是其中的参数，但那并不影响此刻的真实。正确与绝对是有意义的吗?当命
运的奴隶，或者当负责改变命运的神的奴隶两者又有什么差别呢?为什么任何事都要有意
义?重要的或许是，你感觉到的真实是什么，我是这样想的。”
山风又作，一时间树林间的沙沙声响覆蓋他们周遭，她抬头，惊异发现初春的山樱花瓣
飞舞起来，艳丽了半片天。
啊，昨天来找学姊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一片翠绿，怎么会一夜之间粉色就满山遍野的炸开
来?
“时间，或者该说时机，真是神奇的东西，是吗?”Rhea跟着抬头，半晌才回神看着她
，眼底映着开的狂肆的片片花瓣，眼神竟然有些疯狂。
就像是，她不在乎任何“真实”，或者为此苦苦思索著的人们，不，绝对不只是因为她
太过强大的能力。
一定还有什么。
眨眼之间，Rhea在风中伸出双手，轻轻将一把花瓣合拢手中。
下一秒她再度摊开手，苍白的手心上躺着一个花苞。
那个手心里的时间被回溯了。她只能像被吓坏的孩子般张大嘴愣在原地，几乎不知道该
说些什么来阻止这样的疯狂，心脏像是要冲破胸膛，她知道这不是恐惧而更像著了魔。
“时机真是个婊子，对吧?”Rhea咧起嘴又重复了一次，语气却冷的比山里的风更彻骨。
这是Rhea第二次在她面前展现能力，比起第一次来更带着展示的意味，里头的疯狂却让
她有种失控的错觉。
“是，是啊。”她几乎快缓不过气，看着Rhea反手，任那花苞掉落脚边。“但你，你可
是那个可以改变时间的人啊。”
Rhea愣了瞬间，眼神不知为何地，终于恢复一贯冷淡的模样。
“每个你伸手介入的瞬间。”时间像被拨慢了那样，Rhea转头，望向她，笑容歛了一些
，然后莫名的，似乎有点胆怯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那表情几乎称得上是怀念。
“什么都改变了，也什么都没有。”然后Rhea轻轻开口。
一定还有什么。
“什么”才是你的真实。
她真蠢。明明知道Rhea那句话不是说给自己听，也什么都不明白。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跳
能跳得这么雀跃，也不曾想过会有人能只是说些胡话就叫她脑筋停摆，而又有笑容能美好
得让她昼思夜想。
看着Rhea又转过头去，像在眺望又像在发呆的冷淡模样，她觉得自己可能陷入另一种程
度上的悲剧，剧名大约是可怜花痴的无望单恋。
“既然你觉得自己什么都会了，”过了不知多久，那双棕色的瞳孔又对上她，一本正经
，眼底却是那抹不会搞错的恶作剧光芒。“我们来比赛，谁先找到谁吧，你要是输了，这
次实习就不能通过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