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月一日,天气晴。
崔予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她的神情比平常紧张,像是刚被放出笼子里的白兔,东张西望
,明明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好像随时思考要不要退后两步。
她一身的不知所措。
郑人炜是第一个注意到崔予馨异状的人。
好不容易坐下来,当崔予馨看着电脑萤幕发楞的时候,身为部门首席设计师的郑人炜一身
风雅,贵族公子的气息,他从容自若的走近她身旁。
“怎么?”把刚完成的设计图在崔予馨面前搁下,郑人炜挑眉,“我听他们说刚刚黎组长
找妳,她跟妳说了什么?”
黎组长…
崔予馨抿唇,一个气质婉约的女子走进她的思绪,那个郑人炜口里称为黎组长的女子。她
一袭长发、总是悠然的态度,个性虽然坚强却不带刺,在N. France.这间公司的设计部门
里,黎组长就像棵温柔的树,用她坚实的枝枒,帮他们这些部门小螺丝钉们,把客户跟高
层每次带来狂风暴雨都挡在树荫外。
黎组长是那样的一个女子,而那样的一个女子,刚刚跟她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以及,做了什么…?
手压着唇,指尖好像还能感觉到上头残留的热度似的,深吸口气,崔予馨思绪一片茫然,
一眼的懵,觉得除了她的心跳以外,整个世界该是都要静止了下来。
那是,一个吻吗…
“小黎是不是关心妳昨天喝醉酒的事?”不知她的心思,郑人炜揉揉眉心问,“听业务组
的他们说妳昨天喝太多了,还好黎组长昨天帮忙送妳回去。”
“我看妳真的不行,不会喝酒混什么业务组,自找麻烦就走妳这路线的。”
郑人炜继续叨唸,最近把头发理个半光的他,闪闪发亮的头顶就余下一小搓辫子,他说这
是最新流行,他每一个动作那辫子便随风起舞,轻轻几个动作就招摇的惹人嫌,那气质,
跟他总爱叨唸过头的个性倒是十分相符。
崔予馨被他唸的很是习惯了,她抬眸,看着郑人炜的神色有些慌张。
慌张,夹杂无助。想想,如果昨天郑人炜也在场,她或许就不会喝那么多酒,有郑人炜这
个大妈个性的好友在旁,他那么爱碎念,肯定不会让她继续喝下去…
不会继续喝下去,就不会喝醉;不会喝醉,也就不会让黎组长送她回家;黎组长不会送她
回家,那就更不会…
不会、更不会…
仿佛可以听见昨晚的胡言乱语在耳边绕,崔予馨快要想不下去了。
郑人炜看她一直不说话,凑近了她耳旁,压低声音,“被小黎骂,妳是不是觉得很难过,
我晚上陪妳喝一杯?”
“真是,昨晚我在就好了,妳这个傻蛋也不会喝那么多酒。”
说著,见她一直杵著,老半天都吐不出个话来,郑人炜轻推了她把,“…嗯,妳暗恋小黎
很久了,在她面前出糗妳很难过吧?”
“虽然说她最近刚跟未婚夫分手,对方好像外遇吧?我们家可怜的小黎,心情肯定不好,
但她显然就是个异女嘛,妳早早在她面前多出点糗,如果能早早放弃也好…”
说到此处,郑人炜捏起下巴。
他边说边点头,一眼的豁然开朗,“这也算是一种什么…早死早超生?早被嫌弃早解脱?
”
他正说,低眉,却看见崔予馨眼巴巴的望着他,那一眼无助、慌张、不知所措,郑人炜总
算是在碎念间歇之际看清楚了。
崔予馨摀著唇,左右张望了下,对郑人炜打了个暗号。
郑人炜可清楚了这暗号,那是他们俩专用的求救讯号。
──怎么回事?
郑人炜挑眉。
“阿炜,我们去买点零食好了。”崔予馨撑起身子站起,对着郑人炜说。
她说的大声,与其说是对郑人炜说,更像是对全办公室的人说一样。
说著,还挽起他的胳膊。
郑人炜耸耸肩,也不在意,反正全办公室的人都传他们两个人在交往,身为同志的他,崔
予馨可是他再好不过的挡箭牌。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没谈过,但谁也没有要说破这八卦的意思。
郑人炜是同志,长的好看如妖孽的他是男同界里的花花公子,崔予馨则是双性恋,她最近
暗恋的对象是黎组长。不,也不能说是最近,应该说,崔予馨从一进公司就喜欢人家,是
知道人家是个异女,排队到民国两百年也不会喜欢她,才会每暗恋人家个十天五天,就在
郑人炜家借酒装疯、号称自己决定要爱上别人。
号称,可从来没成功过,喝醉了还会抱着郑人炜黎组长、黎组长的叫,好像郑人炜这个妖
孽如果此刻能瞬间变成黎组长,崔予馨她就是醉死也甘愿了。
这两年来,从崔予馨进入N. France开始,日复一日、不住循环,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发泄习惯了,这种习惯养成可不好,毕竟夜路走多了,哪天是会碰到鬼的?
可不是吗?崔予馨她昨天不就碰到鬼了?
跟郑人炜一起走进便利超商时,崔予馨想起昨夜,想起黎组长的一眼温柔,还有她昨晚整
晚的胡言乱语,此际,崔予馨是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