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岁又九十九天,我跟家里出柜了。
昨天一个人在饭店哭了一整晚。
聊天时我说,回台北之后会跟我爸妈说。这么做并不是想要光鲜亮丽成为别人的借镜,而
是心里装了太多东西,我受不了。即使这很可能对他们造成伤害,但是,好累。
她说,不用解释啊,她懂。
退完房吃完早餐,uber往左营的路上还是不停擦着眼泪。到高铁站时,看到那些所谓的“
正常”家庭,不断想着是不是其实往下跳会比较轻松。
回家后强颜欢笑地跟我妈聊了一下。回头看到我表妹的讯息哭到不能自己,她说,不管结
果怎样,都要跟她说,也许她只能听我诉苦,但是,她不希望我是在这么悲伤的状况下拍
她的婚礼。我又哭了,在我妈发现我的眼泪前,跟她说晚餐我有话要说。
然后我说了。“其实昨天晚上公投结果出来后,我哭了一整晚,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在
台湾,原来也只是个次等公民。对,我喜欢的是女生。很抱歉这么多年来你们试图旁敲侧
击时,我都没有勇气和你们说实话,但是我好累了,我不想再继续隐藏。”
没有太多戏剧性的画面。
我爸说他没看出来,只是觉得我为什么当初被欺负的时候不讲原因,然后,要我想想为什
么这个社会不接受我们。
我妈开始哭,她说她尊重但不接受,可是,我毕竟是她的小孩。
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在亲戚面前抬起头了。
他们想知道我想怎么做,但对我来说,这从来不是选择问题。
我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今天不管你们有什么反应我都不会怎样。你们还是我的父母,
我还是你们的孩子。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有好多话,多数我说不出口的话,都源自于
我的性向。
回房间喘口气中场报告之后,我妈又把我叫去餐厅坐着,说起她的那些坏日子,那些在亲
戚面前抬不起头的日子。好不容易我考上了政大,她多高兴,就算是虚荣心作祟也好,但
她觉得她的孩子好棒,可是现在—
“嘿。”我把我的头移到她的视线范围,笑了一下。“就算我是同性恋我也很棒。”随即
歛色:“但我真的很希望,哪一天,同性恋,或任何人,可以不用努力优秀,每个人都值
得活得好好的。”
我的妈妈是个比我还坚韧许多、却也远比我脆弱的人,我们很像,一直都是,难过总是放
在心里。我们又聊了很久,除了不希望亲戚知道之外,多半讨论谁知道谁不知道,蛤他们
不怕你吗诸如此类的话题。
至于最后因为担心我孤老终生没人要,被课金一个月五千块生活费,又是另外一回事惹。
(眼神死)
这两天深切感受到即使没说出口,自己也是被爱着的。同时,借由这次的挫折和对话,也
深深觉得理直气和对任何人来说都太难,毕竟一方侷限于未知的恐惧、一方长期过得辛苦
,意气用事之下不可能会有交集。
唯有温柔,那些我们受过伤学来的温柔,才有机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谢谢每个爱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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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听完你的故事,我决定待在柜子每个月省五千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