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陈少思,如同父母替她取的名,既无远虑也没有近忧,每天过得开开心心。
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家境普通却也尽力满足孩子需求。
孩子养得活泼又健康,唯一不如陈母期望的是,她家女儿似乎喜欢的也是别人家的女
儿。陈母永远记得那是个下著雷阵雨的午后,在打扫时无意间发现就读女子高中的女儿和
同班同学互传的暧昧纸条。闷热的天气因着这场大雨,冲刷得十分冰凉。
陈少思尽管乐天,却也没有笨到认为父母能欣然接受,她做了一些试探。她让小女朋
友来家里写功课,陈父一如既往的热烈欢迎女儿的朋友,而陈母显得相对冷淡。陈少思立
刻明白陈母发现了什么。在之后的岁月,陈母绝口不问女儿感情方面的任何问题,就像埋
首于沙堆的鸵鸟,不愿意面对更不可能接受。
活泼的陈少思随着年月渐渐沉静,她谈了几次轰轰烈烈最后无疾而终的恋爱,有了普
通的工作,三万出头的薪水,在上班加班下班的循环中,陈少思觉得除了年龄和户头数字
在缓慢增加以外,就是个复制贴上。
与此同时,陈父和陈母正在老去,退休好一阵子的陈父开始忘东忘西,兼且情绪不稳
,就医的结果为阿兹海默症。也许再过几年,陈父将丧失自理生活的能力。自此,陈家上
空宛如永恒飘着一朵乌云,陈家父母身体衰老的速度远超过心理认知的程度,他们不认为
自己老了但身体已不受支配。所以他们生气,更多的是对自己生气。
陈少思细细计算家庭总财产,当陈父无法自理生活时势必需要请看护,而费用粗估为
陈少思薪水的三分之二。陈家没有房子,房租是每月的必要支出。也许,之后需要搬到租
金更便宜的地方了,陈少思如是想。
陈少思开始花越来越多的时间带着父母穿梭于医院各诊间,幸好她的主管能体谅她时
不时的请假,但陈少思也明白再这样下去,公司迟早会开除她。今年刚好是陈少思进公司
的第十年,她即将满三十五岁,而陈家父母双双迈进第七十个年头。
陈少思如今时时刻刻都在思考,如何节约家庭开销、如何更有效率的工作以挤出看顾
父母的时间、未来无法兼顾家庭与工作时是否应该辞职。她每天想的东西很多,唯一不思
考的是她的感情。她和陈母拉锯战了这些年,一朝后院起火,娘俩忙着救这场烧不尽的大
火,无暇顾及更多。
陈少思现在最怕的事情就是生病,更怕自己有个万一,那她的父母该怎么办。庆幸的
是父母还有自己,陈少思简直无法想像自己的老年生活该怎么过。她必须再辛劳工作三十
年,还不确定是否足供老年的自己花用,如果病了,孓然一身的她又该如何是好。
倘若人类可以决定自己的寿命,她希望只比父母多活一天。陈少思对着看不见星星的
夜空,如是许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