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我原以为，妳喝醉隔天的那通电话，会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又或者，就算我们未来
还会有一般交际状况下、不得不为之的对话，妳我也不会再有人和人之间真诚互动了。
可暑假就快结束前，妳却又打了通电话给我，在我们将近三个礼拜没连络后。
早晨，八点多。我看着日期，立刻想起去年今天的妳，随即意识到妳之所以打过来是
为了什么，却又不晓得自己如何是好……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心情，妳恐怕只对我透露
过、也只能找我吧，我若推辞，妳该有多难熬？
我还是接了起来，率先开口：“要我陪妳去看妳朋友吗？”
“嗯。”妳的声音听来有气无力的。
果然。
我苦笑，“好，我去接妳吧。”
一年前，一年后，妳为同样的理由找上我。
仅仅一年的时光，我们之间却经历了那么多，我对妳的心思也变了太多……现在的我
已经不晓得自己该怎么面对妳，尽管自己还想再演个最后一回，却怎么也演不下去，只是
一路沉默著，直接载妳抵达目的地。
“妳进去吧。”
睽违三个礼拜的会面，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听见我的声音，妳看向我，眼底又闪烁著那抹我始终猜不出涵义的复杂；而我撇过
头，不再和妳对视。片刻之后，我隐约听见妳叹了一口气，接着是缓缓走远的脚步声。
妳进去之后，没过多久就出来了。瞥见妳走向我的身影，我垂下头不敢直视妳的眼
睛，只见一双球鞋步入我的视线，妳停在我面前，我们依旧什么也没说。许久以后，我
实在受不了我们之间这让人胸闷的沉默了，于是开口：“妳要回家了吗？”
“可以陪我一下吗，我现在心情很差……”妳回应的语气是哀求。
我看不见妳的神情，只听得见妳的声音又染上哭腔。
“张晨，我……”我已经没办法再跟妳这样下去了。
太过直白的话，除了失控的那一天之外，我还真说不出口，只好换个说法，“我不知
道能怎么办。我觉得我帮不上忙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妳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声音几乎细不可闻，我却还是听出
妳的下一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是……想要妳陪我。”
……妳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拒绝妳啊？
我只好抬起头，握住妳的手，“好吧……”
而后小小声地补充了句：“就今天。”
“……嗯。”
几秒以后，妳这么应。
我们骑着车兜风了好一会儿。
以往坐机车时，妳总是一手抓着后侧的把手、一手轻轻环住我的腰际，今天却双手环
抱住我，紧到让我有些难以喘息，难为情地说了句“妳不要抱那么紧”后，妳才稍稍放松
一些。
晃了将近一小时，我才感觉到肚子有些饿；问妳有没有食欲之后，我们去了平时白天
常去的早午餐店。
找到面对面的两人座位，我坐了下来占好位置，而妳走向柜台，问也没问，直接替我
点了我喜欢吃的套餐，连饮料也贴心地帮我跟店员说加钱换冰拿铁；明明妳不是第一次这
么做，我却直到这一刻才忍不住想，对于妳而言，把朋友喜欢吃的东西记得一清二楚算什
么呢？或许，只是妳记忆力好吧……
我们始终沉默著，滑著自己的手机。等餐点送上来以后，我们各自吃了起来，依旧没
有交谈。我瞥了妳几眼，解解思念的渴，却不敢太过认真看妳憔悴的脸庞，尽管我这些日
子里其实天天都想着妳……这次见面距离上次也才三个礼拜左右，或许是因为暑假以前我
们几乎是朝夕相处、每天都黏在一起的关系吧，不过二十几天没看到妳，对妳的想念就满
溢得让我心痛。
妳喝醉那天之后，我对朋友们说是我告白失败了，他们虽然担心却也没能做些什么，
只能任由我们两个人互相错开任何可能的约；或许是知道我不好受，大家开了一个没有妳
的群组，闲聊时也会刻意避开妳的话题，于是这段时间，妳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头，好
像我们俩真是陌生人似的。
这几个礼拜，我们完全没连络，不知道妳过得如何呢？我们不再连络这件事情，对妳
来说影响大吗？妳会像我一样如此在意吗？妳会像我一样难受得觉都睡不好吗？会像我一
样，曾多次在对话框上输入文字，最后又只是全部删去吗……
我自个儿想东想西，恍神了好一会，直到感觉唇角滑过一阵湿润，才回过神。
看向妳的时候，妳正将手上的湿纸巾揉成团状，而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那是妳
伸手为我擦拭污渍。也不是第一次了啊，这种贴心却有些过份亲密的小动作……没把话摊
开来说以前，我会因为这些举动感到心动，如今却只觉得苦涩。
不晓得妳究竟是太过习惯了，才会自然而然地做出这些举动呢，还是说，妳根本不晓
得，妳对我有多大的影响力？
“张晨。”我开口，明明才刚吞下一口咖啡，喉头却还是好干涩。
妳看向我，眼神有些失焦。
“……嗯？”
迟了几秒后，妳才应了声。
而我小小声地说：“我还喜欢妳，妳不知道吗……”
“……知道。”妳顿了下，淡淡地回了一句。
从妳依旧太过复杂的表情之中，我读不出妳的心思，我只是想着：既然妳知道，为什
么不能对我稍稍收敛一些呢，妳这样要我怎么好好放下妳？
没能把这话说出口，胆小的我只是这么说：“嗯……知道就好。”
以为这个话题会就此结束，一两分钟以后妳却又说了句。
“我们……我们今天……不能像以前一样就好吗？”
我这才晓得，我没能说出口的话，妳其实都猜到了、妳其实也都知道吧。
“好啊。”我苦笑，眼眶有些酸，“反正就今天而已，不是吗？”
“嗯。”
妳也笑了，那笑容却看来有些悲伤；而我明明发现了，却也不敢太深入去想，妳是为
了什么而难过。
在早午餐店又坐了好一会之后，我们去了大安森林公园。
妳一直都很喜欢花花草草，喜欢亲近大自然的感觉。平日在学校里，妳喜欢坐在草地
上，享受自然的风和日丽，偶尔甚至会恣意地躺了下来，不顾校园里的草地其实有许多人
贱踏过；假日也时常约我去公园等地方散步，走走停停就耗了一下午，丝毫不觉得可惜，
流了一身汗也不嫌黏腻，妳说那感觉有点痛快；这样的取向和妳的外观虽搭不上边，却又
和我的喜好很接近。
和妳一起漫步在公园里的步道，妳始终直视著前方，我则悄悄观察着妳的表情。
明明说是和以前一样，可我总觉得，今天的妳非常奇怪──平常只有在同学面前才会
勾住我的那双手，此刻竟紧紧地挽着我。
心头一直有股麻麻痒痒的感受，虽然今天的妳很异常，可我只要一想到，今天以后，
我们或许再没机会这么靠近了，便舍不得拨开妳的手。只是暗自庆幸，恰好今天凌晨时，
台北才刚下过一场大雨，否则夏日午后的时段，应该会热得让人无法这么黏腻吧。
我们始终默不交谈，挽着手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轮。
双脚在一踩一踏之间逐渐变得疼痛无力，已经开始感到有些疲倦，我却还是忍了下
来；原本想等到妳开口说要回家才和妳分开，可直到太阳渐渐落下，眼前景色由青转为
橙，妳还是什么也没说。
又绕了一圈，回到机车附近时，小腿实在太酸痛了，我终究忍不住打破沉默：“欸，
张晨。”
妳停下脚步，看向我，“嗯？”
我抽回一直被妳勾著的手，坐到旁边的长椅上按摩着我的小腿，“妳脚都不痛哦？”
“……痛啊。”
迟疑了一会儿后，妳应。
我无奈，“那妳干嘛都不说啦？”
“妳要回家了吗？”妳没回答我，只是忽然抛出这个问句。
看着妳眼底那一抹舍不得，我好像忽然懂了，妳和我一样，明明已经累了，却仍硬撑
著的理由……心抽抽地疼著，我轻笑：“不急啊……妳还想去哪吗？”
“嗯……家里没有人，可以回我家陪我一下吗？”
我们在妳家附近买了卤味，本来还问妳要不要租DVD的，妳却难得说了不要，我也就
随妳了，又一次进到空无一人的妳的家。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妳家为什么经常没人在？若是以往，我肯定不会问妳的，或许是
想到现在不问就没机会得知了吧，我忍不住问出口：“妳爸妈为什么老是不在家？”
而妳愣了愣，一时之间没有回应我。
几秒以后，垂下头，妳轻声开口：“他们可能，不是很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吧，毕竟
我……我和以前那个朋友的事情，我爸妈也知道，而且……”
停顿了下，继续说下去时，妳的语气有些艰难：“他们那时候讲话也蛮难听的，还常
常打电话去她家里骂人……我朋友出事之后，他们知道我很难过，可能觉得自己也有责任
，所以很难好好跟我相处吧。”
“……对不起，我不应该问妳的。”
看妳叙述的表情显得如此难受，我有些自责，妳却只是抬起头，看着我轻轻笑了，伸
手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笨蛋，干嘛对不起？我要是不想跟妳说，妳再怎么问我，我也
不会讲给妳听的。”
看不出妳的笑究竟是不是硬挤出来的，我只能回以微笑。
“好吧。”
坐在妳家的沙发上，我们肩并著肩，静静地看着电视，慢慢吃著好大一袋的卤味。
吃了好一阵子才全部吃完，我擦擦嘴巴，一边喝着饮料，一边想着，自己应该待到几
点才好呢，妳却忽然将头靠到我的肩上，在我耳侧低声开口：“我可以睡一下吗？”
“又失眠哦妳？”明明知道自己该将这份关心收好，却还是没忍住。
“嗯……今天打给妳之前其实完全没睡。”妳叹了口气，“让我靠着睡一下，好不
好？”
其实妳可以进房间里睡就好的，不是吗？我这么想着，不忍心对妳说出这些话，也不
忍心拒绝妳难得如此明显的依赖，只是轻声对妳说：“嗯，好好睡吧。”
听见我的答复，妳安心地闭上双眼，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而我等妳睡着以后，想留下最后的纪念，偷偷地拿了手机拍了几张自拍；又看了好一
会儿的电视以后，一大早就起来的我也没什么精神了，关上电视，靠着身后的沙发，闭上
双眼打算稍微瞇一下，竟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晓得我们睡了多久，醒来的契机是我响起的手机，妈妈打了电话来。妳将头从我肩
上挪开，而我赶紧接起电话。
妈妈语气不悦地问我，都已经出去一整天了，到底几点才要回家，我这才发现时间已
经晚上九点多了；赶紧承诺自己等等就到家了，妈妈仍不满意，又多碎唸了几句。好不容
易才挂上电话。
我看向发著愣的妳，轻声开口：“欸……我要回家了哦。”
“嗯，我知道。”妳也看向我，笑容很勉强。
“……那我走了哦。”我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些，只怕自己没控制好，就又忍
不住哭泣。起身，我提起包包，看妳跟着我站了起来，我补了一句：“妳不用送我下去没
关系。”
妳愣了下，而后点了点头。
于是我转过身，走到大门面前，正要握上门把直接离开，却听见妳喊了我一声：“晓
妮……”
“嗯？”
“谢谢妳今天陪我，真的……”妳顿了顿，“今天以后，妳就不会理我了吧……”
听着妳那不知该说是疑问还是感叹的语句，眼眶立刻满是水气，我咬了咬下唇，逼着
自己不要落泪。
“张晨……”深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讲的话不好听，没勇气回头看妳的表
情：“妳也知道的啊，我还是很喜欢妳，所以我……真的只能陪妳今天而已。”
“……我知道。”
妳不过回我短短三个字而已，我却从中听出妳的不甘心；或许是我想太多、或许是我
自作多情，可我光是听妳这样的口气，就再也无法继续压抑自己。
“算了，反正都这样了……”我决定把那些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妳，却早就想让妳知道
的东西给道尽，“我有话想跟妳说，妳听我说就好了，不要打断我，好吗？”
“……好。”
深呼吸，在脑内组织好语句后，我尽可能地用最温柔的语气对妳说：“我希望妳知道
……妳是很好很好的人。虽然妳觉得是妳害了妳以前的朋友，但那不是妳的错，希望妳可
以不要再自责了。”
我努力回想自己心底曾细细记下的那些事情，一一说给妳听。
“然后啊，我都知道喔，妳第一次跟我说我想太多的时候，妳真的是看我一个人落单
所以才特别坐来我旁边的。因为那之后，我一直有偷偷观察妳，发现妳不是只照顾我而
已，妳总是会特别照顾那些看起来很尴尬的同学，要是有谁心情不好之类的，妳也会主动
跑去跟人家说话，虽然不会直接问别人发生什么事，妳也还是很努力帮人家转移心情干嘛
的……所以说，妳总是对别人那么好，大家都想跟妳变熟是正常的啊，妳这个笨蛋。”
“妳说妳不想要跟任何人变太好，虽然妳没跟我说过为什么，但我其实都知道。妳只
是怕自己跟别人太好会害了谁之类的吧，可是妳人明明很好，哪会害到谁啊，妳真的是很
笨……”
不晓得是听不下去了还是怎么样，妳轻轻唤了一下我的名字：“晓妮，其实我──”
“嘘，让我说完。”我打断妳，怕自己不继续讲下去就要没了勇气，“张晨……我真
的很喜欢妳哦。其实我也很想一直陪着妳，就算我知道妳只是拿我来挡同学们也没关系，
只要妳可以因为我而快乐一点就好了，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妳笑起来的样子，我一直是这么
想的，可是啊……”
有些哽咽，我又再次深深吸一口气。
“可是我的喜欢让妳很辛苦吧。妳人那么好，看我这么喜欢妳，妳又不喜欢我，妳
一定很困扰吧？我知道，不能接受我的感情，妳一定很自责，所以我才会跟妳说我们不
要连络了……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妳了，只是我……我不想要我喜欢妳这件事情，变成妳
的负担。”
“如果说，妳不能因为我而变得开心一点，至少也不要让妳因为我而难过吧，我是这
么想的。嗯……我说完了。”
等了一两分钟也没听见妳的回应，我转过身，见妳微微颤抖著，双手握成拳，低头静
静落泪的样子，怔了好一会儿。实在太过心疼，明明原先已经决定自己说完这些话后就要
直接离开，此时此刻，我却还是忍不住走向妳。
将包包放到桌上，我抹掉自己脸上的泪，轻轻问：“欸，张晨。隔了一年了，不知道
妳的答案会不会不一样……我可以抱妳一下吗？一次就好了。”
妳点点头，眼泪仍掉个不停。
我伸手将妳揽进怀里，语气安抚：“不要哭成这样啦，我们又不是一辈子不能见面
了……搞不好哪一天，等我不喜欢妳之后，我们还是可以当好朋友的吧……”
“不要……”妳伸手回抱住我，紧紧地。
“嗯？”我的手抚着妳的背，不明白妳的“不要”是指什么。
“不、不要不喜欢我……”妳哭着，嘴里吐出的字串都黏在一起：“江晓妮，妳是笨
蛋吗妳，妳真的是笨蛋，大笨蛋……”
“……什么？”
我完全不懂妳是指什么，而妳接下来的语句更是彻底出乎我意料：“谁、谁说我不喜
欢妳？我喜欢妳啊，我哪有不喜欢妳……”
“啊？”我的眼泪都停了。
“我、我只是……”呜咽的语句断断续续地，妳抱着我的手臂越收越紧，“我只是不
知道要怎么办，我不敢跟妳在一起……我真的很怕我会害了妳，可是我喜欢妳啊，谁说我
不喜欢妳，妳不可以不喜欢我，不可以……”
“张、张晨？”
我推开妳，蹲了下来，仰头看着妳哭红了的双眼。
“妳是认真的吗？妳、妳喜欢我？”
“对啦！我喜欢妳！”
抹着眼泪，见我如此傻眼的样子，妳的表情又哭又笑。
“可、可是妳那天不是这样说的……”
我回想了一下那天喝醉了的妳口中吐出的话语，这么一想，好像除了对不起跟我没办
法之外，没有其他代表拒绝的话，如果妳现在说的是真的，那么……
“那个啊，张晨……”
“干嘛啦妳这个大笨蛋？”妳瞪了我一眼。
我红著脸，有些难为情地开口：“我，我有一件事情没跟妳说……”
“什么事？”
“妳喝醉酒那天，有亲我耶。”
“……江晓妮妳个大笨蛋！”妳大吼了声，“我都亲妳了妳还不知道我喜欢妳！我
就觉得我好像有印象我做了什么，我还以为我是在作梦，真的是要被妳气死，不想理妳
了啦！”
妳这么说完，绕过我就走，好像真的要走出大门，我急忙站起来，上前从后抱住妳。
“不要走啦……”
“谁说妳可以抱我的？”妳这么说完，扭著身子想挣脱我的怀抱，我却抱得更紧，“
对不起啦，我怕妳真的要走嘛……”
而妳停下脚步，不再挣扎，却也不说话。
“是说……”我有些疑惑地开口，“妳如果喜欢我，那天为什么要我当作什么事情都
没发生过啊？”
“……因为，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妳。”妳的声音轻轻的，听来有些不安，“我知
道妳误会了，可是……我以为这样对我们比较好，我……我不知道啦……”
“好啦，算了，妳也是笨蛋。”我笑，又再抱得更紧了些，“张晨，我好喜欢妳
哦……”
“我也喜欢妳……”妳低喃著，握住我缠绕着妳的腰的双手，“我不想管了，我喜欢
妳……妳不可以不喜欢我，我已经好久没有喜欢人了，妳不要不喜欢我……”
“好啦，喜欢妳啦。张晨妳好可爱哦妳，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妳这么可爱？”
“……那妳可以回家了啦，妳妈不是都打来骂人了。”
“啊！”虽然知道妳在转移话题，可我还是惊呼了声──我完全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
二净，赶紧松手转身提起包包，“那我先回家再说哦？”
“好啦，赶快回去了。”
妳撇过头不肯看我，嘴角却微微上扬；见妳脸颊带点红润的可爱模样，我感觉此刻的
自己幸福得好像在作梦似的，傻傻地笑了起来。
“我想先睡觉，妳明天醒来打给我好吗？然后再来找我之类的？”
那天回家以后，我滑开手机，看见妳的这句话，赶紧回复：“好！”
正要退出对话框，却又忽然瞄到上面的、三个礼拜前我丢给妳的最后一则讯息，妳不
知何时就已读了，却始终没有给我回应。还以为妳是刻意忽视了，直到隔天，看完妳写给
我的、写满密密麻麻的字句的信纸之后，我才晓得，原来妳一直都把那首歌放在心上。
和我一样，这二十几天的日子，妳总是听着这首歌默默流泪。
／
To 晓妮：
妳知道吗，我们认识的那天啊，看妳跟我挥手的那个样子，我就觉得妳之后有可能会
喜欢上我，因为妳的眼神太明显了。所以，其实一开始有点想躲着妳的，可我发现妳这个
人傻傻呆呆的，想说就算妳真的喜欢上我，妳自己应该也不会发现吧？然后啊，我又觉得
妳真的很可爱，难得遇见这么笨的人，所以还是忍不住一直想跟妳说话……
只是，我没想到，妳明明是很迟钝的人，却又很容易就能看出我心情不好之类的事
情。每次被妳看穿的时候，我总会想，妳到底是有多注意我才会发现呢……一边告诉自
己应该要跟妳保持距离了，怕妳这么单纯，到时候会被我害得很惨，怕妳的心灵会承受
不住，可又舍不得……
去年的朋友忌日那时候，心情真的很差很差。我以前一直都是一个人搭出租车去的，
可那一天，不知怎么就想找妳陪我……可能是觉得妳不会多问吧，所以忍不住找上妳了。
真的很奇怪，明明每次找妳的时候都是想着，反正妳不会问我的，看着妳笨笨的样子却又
觉得什么话都可以对妳说也没关系、反正妳一定不会告诉别人。
而且后来我也发现，就算我跟妳讲过什么，妳知道我不想再聊，都会当作没听过，完
全不会再问我……可能是因为知道妳的个性是这样吧，反而有好多话只想跟妳说。
我也看得出来，妳平常虽然傻傻的，面对我的事情却很敏锐。就算这样，就算妳好像
都能猜到我的心情，妳还是什么都不过问，真的很贴心呢……妳说我人好，其实我根本没
有妳说的那么好，明明知道妳有点喜欢我，却因为知道妳的个性是如此，所以故意拿妳当
挡箭牌……还以为妳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结果妳其实都知道，却为了照顾我的心情而
装傻，我才觉得，哪有妳这么好的人……
我不否认，一开始我真的只是拿妳来挡同学而已，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慢慢陷了下
去……原本只是喜欢妳什么都发现了却不戳破的贴心，后来喜欢和妳在一起的感觉，再后
来，喜欢被别人误会我们是一对……嗯，其实我很早就发现自已也喜欢上妳了，只是我一
直都不想面对这个事实，毕竟我曾经告诉自己，这样的我不应该再对谁付出真感情了，无
论是哪种形式都不行……尽管如此，却又没办法控制自己，我还是很喜欢妳。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和妳见面的每一天都太开心了，所以……我怎么
样也舍不得和妳分开，只是想着，过一天是一天吧。直到妳们家聚那时候，听到别人转述
给我听的那些话，我才又想起来，妳要是真的跟我在一起了会受到多少伤害，所以，我退
缩了……对不起，妳一定没想到我是这么胆小的人吧。
其实，从我决定要跟妳保持距离开始，这两个月，我一直都很痛苦……可是我还是想
说，慢慢来就好，我可以放下妳的，只是……听到妳一直强调“今天”之类的，感觉妳之
后真的不会再理我了、听妳说著那些以后不喜欢我了之类的话，我才发现，自己不想真的
和妳就这样结束，我……不想放开妳，我不想跟妳就这样结束。
所以现在，我想跟妳说，我骗了妳一件事。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妳的，我会说
谎是因为，这是连我自己都不想面对的事情……
其实，我那个朋友，应该说是我前女友才对。高中的时候，她知道我喜欢她之后，有
和我在一起一阵子，几个月吧……一开始还信心满满的，我觉得我们不管怎样都不会认
输、不会分手的，可后来我们都受不了了，所以我跟她提了分手，然后，没过多久，她
就出事了……我一直很自责，如果我不要和她分手就好了，如果我们一起撑下来就好了，
我一直这样想……
我不知道，妳听完这件事情还会不会喜欢我呢？我真的觉得，我没有妳说的那么好，
我只是一个脆弱又胆小的人罢了……妳说我是很好的人，我才觉得妳比我还要好太多了，
我都要觉得自己配不上妳了……
嗯，如果妳还是喜欢我的话，我想跟妳说……妳还记得吧，我们说好不要再连络的那
天，妳贴了一首歌给我。这几个礼拜，我一直都在听那首歌。我一直在犹豫，我到底要不
要告诉妳，我也喜欢妳？现在，我终于下定决心了……我知道自己真的很胆小，我不敢跟
妳保证，妳不会因为我而受伤，我也不敢保证，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可是我想……就像妳
贴的那首歌一样，就算相遇只是为了分离也没关系，至少现在，让我们好好在一起吧，好
吗？因为……我真的也喜欢妳，很喜欢妳。
──https://youtu.be/Y0hGUptftw0
──想说的话都在这首歌里了，无论如何，能喜欢上妳，我真的很开心。谢谢妳，张晨。
“妳知道吗？爱妳并不容易，还需要很多勇气……
是天意吧，好多话说不出去，就是怕妳负担不起。
妳相信吗？这一生遇见妳，是上辈子我欠妳的；
是天意吧，让我爱上妳，才又让妳离我而去。
也许轮回里早已注定，今生就该我还给妳；一颗心在风雨里飘来飘去，都是为妳。
一路上有妳，苦一点也愿意，就算是为了分离与我相遇；
一路上有妳，痛一点也愿意，就算这辈子注定要和妳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