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的边际能有多远，终其一生我们都未可得知，然而没想到愚蠢的极限，亦是如此。
-
“澄”
“好朋友”
“女生”
“很重要的人”
“会接吻的朋友”
在计算纸上写上这些，突然觉得脑袋里尽是一团毛线，越理越乱。
随手划掉“很重要的人”，却又将其圈起，但最后重复圈起的却是“会接吻的朋友”。
“会、接、吻、的、朋、友”
现在再想起当时这种结论，就想要像周星驰电影中的配角大喊：“我们跟不上刘总的心路
历程呐！”
完全不能明白自己是如何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但当时的我却暂时接受了。
-
“喔......所以妳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妳还亲了她？”我没做多想的询问澄。
“对啦。”
澄倒是显得有些侷促，明明是她自己先提起的。
提起自己和“她”，在毕旅时同床共眠，对方不知是刚和男友分手，还是和男友吵架，一
改对澄那点隐微心思的闪避，直直汲取了那份等著自己的温柔。
在共枕的夜里，交换了数个得之不易的吻。
明明合该春风得意纵马骑的，澄却不合宜的显得沮丧。
细问之下才发现，“她”和男友复合了，回来学校后完全避谈那几夜里的亲密，甚至稍微
疏远了澄。
我伸手抱了抱澄，心里也不觉得恼，倒有几分为她不值的气愤。
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明白。
也许是心里直觉地认为，澄的她，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所以那样的分合都无损于我和澄之
间，只会随着时间无疾而终。
可我和澄，到底哪里一样？
十五岁的我，毫无头绪。
只知道有个圈，我们的圈，圈内的我们或前或后，只是相对概念，终究不会先谁一步的。
于是我继续过著晚上补习时和澄从甚过密，而白天和小风练习“喜欢”的日子。
大考越来越近，我、澄、小风却呈线形般的互动着，他们作为两端却毫不涉及彼此，而我
自以为是地成为中继点，也许，只要不承认也不否认“喜欢”，我便永远不用去改易所有
关系了。
-
很多年后的现在，来到北部生活后，才明白春夏之交，季节递嬗的渐进感，春日是如此美
好，春阳暖而不热，微风轻轻抚过，像是恋人冰凉的吻，无怪乎常常有人将恋爱与春天相
作阐发了。
可南部的春并非如此，起码在我有限的生命历程里，气温的升高仿佛只是一瞬之间的事。
湿热、炙烈、蒸腾，是我对每个下学期惯有的印象，曾经的我非常厌恶这种只夏不春的黏
腻感。
也是离那许久之后的现在，才明白有些特别亲密的时刻，或者更明白一点的说，与爱人缠
腻时，亦如此湿热、炙烈、蒸腾的呐。
不过国中毕业的前后那几个月，我对于那三种感觉有了异样的体会，天气依然那样炎热，
而这种湿热感却好似具体化了，变成沾上汗水的制服衬衫，带点透明的贴在女孩的背后，
还有些洗衣精的干净气味。
和冬天的夜所带来的寒冷与距离感不同，小风总是无所顾忌的，纵然天气令人厌烦的热著
，她老是想尽办法与我靠近，比如并肩而行时偷偷擦过我的手背；讨论题目时让我们垂落
在桌上的发相叠；盘腿坐在校园某个角落聊天时，将膝盖轻轻碰触我的。
“不要靠过来啦，很热。”也许是怕热，我大多坚定的拒绝她那无孔不入的试探。
“我没有呀，我不知道我有靠过去。”小风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完全忽略自己半边手臂紧
贴着我，制造出一种并肩的亲密假象。
不是的，我们不是。
这样的念头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可“不是”什么，我却迟迟无法定夺。
不是情人？不是朋友？不是妳要那种？
还是，我不是妳要的？
-
大考前的倒数一次模拟考后，我和小风，坐在楼梯间对答案，讨论方歇，她将头慢慢靠上
我曲起的膝盖，也许是习惯了我的拒绝，在发现我并未推开她时显得特别迟疑。
天气依然热得紧，我把试题本卷起方便煽风，就著楼梯间的阴凉处，倒也还算凉快。
只是坐着而已，我这样告诉自己。
默默无言，仅是这样静谧地靠着，钟响，我以为小风睡着了，便摇摇她后迳自站起。
“考试加油喔。”我说。
“嗯。”她一反常态的干脆简洁。
转身离去时却瞥见，小风穿着制服上衣的背，汗湿了一片，阳光打在上头，我第一次发
觉，透明也能如此令人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