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也知道课长讨厌赖博,妳还偏偏去重启这个实验,我是知道课长很喜欢妳啦。”
黄计说著“课长很喜欢妳”时,刻意对周昕璇诡异地笑了一下,接着继续道:
“但事情不是这样做的。林启艾都已经确认试用期结束就要走人,
妳就让她在妳办公室打打杂、倒垃圾、给妳递茶水,
何必还要因为这样跑去招惹赖博?现在还让林启艾当主持人?”
黄计伸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年轻人啊…,做事情就是不会想周全一点,
事情是越简单越好,妳把事情用得越复杂,事情会越难收拾啊!”
“黄博的意思是…?事情怎么会难以收拾?林启艾无论如何都确定要离开了不是?”
周昕璇反问道,她越来越不懂黄计到底在介意林启艾什么?
“唉!很多话我不是很好直接说。”黄计看似苦恼地抓了顶上所剩不多的头毛。
“黄博请直接说。”周昕璇坚定地看着黄计。
“就…”黄计看着周昕璇三秒,
“算了算了!时间到妳就会明白了!我只能说,这个计画能停止就停止。”
黄计耸耸肩,决定不继续说下去了。
周昕璇静静地看着黄计。
“黄博,我们话就直说了——你究竟为什么会那么讨厌林启艾?”
周昕璇决定直截了当。
黄计被周昕璇的直白给愣了三秒,“…我哪里讨厌林启艾了?”
“你哪里没讨厌林启艾了?”周昕璇坐回她的办公椅,开始细数。
“你一直嫌弃她工作能力差,但她在我这儿明明好得很;
平心而论,她表现不只好得很,还是相当地好。这点是连赖博都称许的。”
这是周昕璇进中华制糖近十年来,第一次这么不客气地对黄计说话。
“还有请问你,这是什么?”她拿出那张被许依如在黄计办公室找到的假单。
黄计看见那张被自己藏起的假单,脸色顿时忽红忽白。
良久才迸出一句:“这哪里来的?”
紧接在后的是勃然大怒:“不会吧?妳来偷翻我办公室?”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你要把假单挡下来?”
周昕璇不理会黄计的质问,直截了当地问著自己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周昕璇——”黄计脸色沉了下来,
“妳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妳现在是要跟我作对?”
黄计不亏姜是老的辣,丝毫没被周昕璇的问题给引导走。
“黄博,我怎么敢?”周昕璇假装面露害怕,
“我只是无意间看到这张假单,然后替您收好保管,并且为了您好,
那天才会跟您说,很多事情我们应该要知会一下彼此才好,
这样做起事来,想必会比较缜密,才不会漏洞百出、前功尽弃…”
“哪里漏洞百出?哪里前功尽弃?”黄计哼笑道,
“一张假单能代表得了什么?周昕璇,现在这张假单在妳这儿,
妳怎么证明这张假单是在我办公室找到的?
说不定根本就是妳看林启艾不爽,暗中拦截这张假单,
害我不能同意林启艾的请假、最后害林启艾旷职一个月哪!”
“黄博,您嘴巴还真厉害。”
周昕璇微笑道,她也知道黄计所言,完全没有破绽。
假单上,黄计很聪明地没在他的字段上盖章,
如此一来,便如何都无法证明是黄计阻挡了这张假单的会签流程。
黄计明显立于不败之地。
“周昕璇,妳为了林启艾,竟然来翻动我的办公室。”
黄计噘起嘴,“妳真的想跟我作对?”
“黄博,”周昕璇对于黄计的恫吓无动于衷,
“无论我是如何拿到这张假单、也无论你有多么会凹,事实就是你挡了林启艾的假单。”
“请黄博搞清楚,现在林启艾是我的人。
既然你不让我知道为什么你要对付她,那我也没必要再处处忍让你如此对付她。”
周昕璇不客气地说。
“周昕璇,我说妳真傻还是假傻?”黄计嗤声笑道,
“妳如此保护地要命的林启艾,不只我,不知为数多少的知情人,
无不想赶紧除掉她!没人想沾到她——除了妳。”
“不知为数多少的知情人…?”周昕璇愣住。
知情人?谁?他们为什么无不想除掉林启艾?又,不知为数多少?所以到底是几人?
“我知道课长现在被那个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实验专利给迷得团团转。”
黄计看了周昕璇一眼,看起来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周昕璇而起,
“但总有一天林启艾还是得走。
在事情变得更复杂之前,趁现在计画也才刚开始,我奉劝妳一句:赶紧收手吧!”
黄计不再多说,转身开门便欲离开周昕璇的办公室,
却差点与自成大归来的林启艾撞个正著。
“唷,这不正是我们的新科主持人——林启艾吗?”黄计见到林启艾,马上酸言酸语。
“…黄、黄博好!”只见木头还傻里傻气地对藏她假单的人打招呼。
“我不好!”黄计对她吼完,便无礼地走了。
林启艾被吼得愣在办公室门口数秒,才走进办公室。
而周昕璇没料到林启艾会那么早回公司,差点来不及把手上的假单给藏起来,
“回来了?还好吗?”不动声色地将假单藏到电脑键盘下方后,她镇定地看着林启艾。
“一般般。”哪知林启艾却口气冷淡。
周昕璇一下就嗅到林启艾刻意的冷淡。
她忙了一整天,撰写计画、跟杨宜桦会谈、修改计画,
接着往上送审、好不容易经过课长、所长,最后送到总公司法务室,
目前正在审核她订定的条约内容。
她也为了林启艾,才刚跟黄计唇枪舌战一番、甚至已经挑起与黄计之间的对立。
她做了那么多,一心就是要让林启艾坐上计画主持人的大位,藉以保住林启艾。
而林启艾却在此时此地,莫名地臭著一张脸,语气还如此冷淡?
周昕璇隐隐不悦,忍不住挑眉,“‘一般般’是什么意思?”
“这是今天的实验纪录。”而林启艾看似不想多讲,只是拿出今天实验的数据。
周昕璇见状,没说什么,但基于一种幼稚的自尊,她故意不伸手把实验数据接来,
反而是将身子靠了过去——而果不其然,木头马上又僵化了。
周昕璇内心发笑,但依然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实验数据上。
实验结果显示,林启艾昨天做的两盘细胞培养液,
经过十六小时的培养后,结果是nothing——
显微镜下空空如也,连一小颗细胞都没看到;
虽然依照操作标准程序,需要等培养满四十八小时才可以确认实验结果,
但其实结果大致在此时就可以确定成败。
除此之外,实验纪录簿也详细地记录林启艾微调了实验步骤中的两个细项项目,
又再做了两盘细胞培养液。总之,目前实验已经进入trail-and-error的阶段。
“我明白了。”
周昕璇把两人之间、可以让木头不再僵硬的距离还给她,接着她拿了计画书,
“这是给妳的。”
“这是…?”林启艾接下计画书,一脸狐疑。
“这是妳的计画。”周昕璇说著,期待林启艾的欣喜反应。
在中华制糖,人人想当计画主持人。
当上主持人,除了表示能力达到一定水准外,
更重要的,是可以决定预算的分配、更可以决定是否要聘请助理协助实验,
这对许多人来说,是一种“掌权”的途径。
“我的…计画?”但林启艾只是愣住,右手抚著封面。
“对,妳的计画,妳的第一份计画。”周昕璇定定地看着林启艾。
她仔细地看着林启艾,在那几秒间,
她似乎经历了震惊、傻愣、不可置信、狐疑、愤怒等等奇特的情绪,
就是没有“欣喜”。最后,那双唇片才终于开阖起来。
“昕璇…”林启艾犹疑道,“为什么让我当主持人?我根本是细胞实验的门外汉。”
“门外汉为什么不可以当主持人?”周昕璇依旧定定地看着她,
“我说妳可以当,妳就能当。”
“是这样说的?”她咋舌,“那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那妳当然就要为这个计画负责。”
周昕璇瞇起眼,没想到眼前这个小朋友丝毫没有欣喜之感,还问到了最敏感的问题。
“这…”林启艾愕然,“昕璇,”她把手上的计画书捏了捏,
“我不觉得我有能力当主持人——我也不想当。”说完,便把计画书退还给周昕璇。
“这是什么意思?”周昕璇没料到林启艾会做出这种举动,皱起眉头。
“意思就是,我拒绝担任计画主持人,我也无法承担计画失败的责任。”
周昕璇无法置信林启艾会这样把计画书给退还回来。
她在那天的临时会议上,硬是把林启艾自黄计手上给抢了过来;
她利用自己的人脉请赖卓群带着林启艾分离味觉细胞;
她想方设法地把林启艾弄上主持人的位置。
她替林启艾想了、做了这么多,如今林启艾却无法承受这计画失败的责任…?
那她做了这么多,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