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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么呆滞的瞪着她们两个，迟迟无法反应过来。或许是感觉到我的视线，罗惠婷转
过头来对我露齿而笑，那个太过开朗的表情瞬间在我眼底扭曲，仿佛别有意味，让我觉得
一阵刺痛，罗惠婷该不会真的有那个意思吧。
而此时坐在她对面的何旬也顺着罗惠婷的视线，瞥了我一眼。只是短暂的视线交错，然
后她的眼神飘忽而过，仿佛我只是窗外偶经的一辆车子，陌生且毫无可观之处。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结，直到我感觉窒息，才发现自己忘记呼吸。
“喂，你干嘛，恍神喔?”一旁的黄妙果架了我一个拐子，我收回视线，甩了甩头，看
著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又看看桌上的餐巾纸。
“讲话啊。”见我没说话，她又举起手在我眼前挥了挥。
黄妙果看得到她，也看得到我。
我存在着，她也存在着，却各自平行，仿佛一切是幅超现实的画，而我们只是被错置到
同一个时空中的，毫无干系的物品。
“喔，我，我去一下洗手间。”喜悦与恐慌一并窜上，太过强烈的冲击反而使我脑中一
片空白，只能浑浑噩噩的站起身来，走到一个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去。
起身绕过满场欢笑，我走进厕所，站在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用力的洗了好几把脸，水
花溅湿我的衬衫衣领和浏海，它们狼狈的黏在我的额头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一阵
陌生的恐慌。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厕所门外传来脚步声，我才回过神来，然后惊讶的发现自己根本
什么都没想，就只是像台当机的电脑般，萤幕还卡在刚才的画面，无法继续运作，动也不
动的呆立在原地。
仔细一听可以发现外头的安静不少，大概聚会也该走到尾声了吧。脚步声慢慢靠近，我
转头一看，是谢青盼。
“你也待太久了吧，吃坏肚子?还是身体不舒服?”她探进头来，对我微笑，一边走到镜
子前拨了一下头发，她把留了好久的长发剪短了，脸也瘦了些，看上去跟大学毕业那阵子
差不了多少。
“什么时候剪的?”我强打起笑脸，指着她的发尾换了个话题。
“剪很久了好吗?看你多不关心我。”她转过来，故作生气，却自己先笑了出来。
“啊，怎么突然想不开。”从我们认识以来盼盼一直都留着一头长发，很细心的保养著
，突然之间剪了这么长一段，大部分的人都会舍不得吧。
“失恋换发型啊。”她笑起来，看看我，带着点挑衅那样，眼里的光芒依然慧黠。
“哦，是哦，那我不就要剃光头?”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又看看她平淡的表情。“
才两年，嗯…”
那不就代表我们分手后的这短短两年内，她又迅速地有了新的对象然后分手了?真是夯
啊。
她歪头看看我，愣了一秒，马上聪明的了解我的意思，不悦的瞪了我一眼。“并不是好
吗?就是你，小姐!”
“啊?”我惊讶的张大嘴，也歪头看看她，但她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而且显然对我的惊讶感到不爽。“嗯，不是啦，我只是，嗯，我只是以为你不会难过。
”
“你凭什么这样以为啊?”盼盼瞪着我顿了一秒，然后下了什么决定似的一股脑开口，
清脆的声音在不大的洗手间里回荡，脸颊因为突如其来的怒意而泛起红晕，因为身高的关
系显得有些好笑，但此刻这样被瞪着我一点都笑不出来。
“这么多年的感情，谁分手不难过?你觉得我只是在玩玩吗?我也知道我很多问题，让你
没有安全感，但我也努力过了。”
然后她垂下头，吸了吸鼻子，隔了两秒才望向我，一股脑地开口，一点都不像她平常的
优雅轻巧，连声音听上去都多了分湿意。
“你就觉得我在找借口好了，可是那些日子里，你对我再好，我都觉得你不过是在认真
地扮演女朋友这个脚色，认真的追我，认真的付出，认真的维持。可根本我不知道你为什
么喜欢我，我总觉得你没有对我敞开心房…所以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不对等，觉得我对妳
付出的不够，我很抱歉，但我拉不近你的距离，我想我们就是不适合，你要继续觉得我是
坏人也没关系，但你没有立场说我不受伤。”
记忆会骗人，而你也常，骗自己，久了之后你会发现记忆或许不真的那么真实，有时那
或许只是你对自己下的指令或者你偏执的错误解读。我愣愣地看着她的红眼眶，盼盼的怒
意来的太过猝不及防，而我感觉自己被回忆狠狠咬了一口，过了几秒才从茫然之中稍微冷
静下来。
“我很抱歉。”
“抱什么歉啊。”她烦躁的揩了揩眼眶，又瞪我，好不容易平复一些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压低了声音骂，看起来真的动了肝火。“每次都抱歉!我最讨厌你抱歉!好像我都是坏人
!”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慌乱的抽了两张卫生纸折好递给她。“我只是，对不起把
你想的不用心。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好，只是觉得自己没能让你喜欢过，但我也并没有怪你
，只是，只是或许有点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罢了。对不起。”
“就说了不要道歉。”她稍微冷静下来，很有气质的用卫生纸的角轻拭眼眶，吸了吸鼻
子，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的满头大汗。“你很好，好吗?”
“好，那个，你也很好。”我只好连忙回答，气氛变得十分尴尬，我这才意识到我们两
个刚刚在厕所里像是小学生一样僵持了好久。“谢谢你跟我说这些，那个，嗯，祝你幸福
。”
“不想祝福你啦，笨蛋!”她看了我一眼，又红了眼眶。“不要什么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好不好?你已经很好了啦，你明明应该理直气壮跟我吵起来好吗?”
“好，呃，不好，不用这样吧。”我慌乱的表情显然让谢青盼感到无力，最后只是没好
气地继续瞪我，我赶忙又抽了新的面纸给她，拍拍她的背帮她顺一下气。“我，嗯，还是
要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个。”
“闭嘴啦。”她火大的踩了下我的脚。“只会请谢谢对不起，你新生活运动代言人吗?
”
我果然还是很不会哄闹脾气的人，下意识地想道歉却又感到自己好像说什么都不对，踟
蹰之中只好努力以我最友善的眼神看着她，准备再被骂一轮之际，却看见她一扁嘴，下个
瞬间我感觉自己被她轻轻抱住。
“你一定要过得比我幸福哦。”她在我怀里以带着微微鼻音的声音轻轻开口。
我好久没有想起过这件事：曾经无数次我们这样子拥抱着。这种感觉好奇怪，我们曾经
是那么样的靠近。
曾经我钻牛角尖的用尽方法延长这交集，接着再不放过自己地不停试图找出是什么地方出
了差错，最后我终于原谅自己，催眠似的要自己忘掉那些不愉快，对自己说：这不是你的
错，也不是她的。我们曾经那么样的靠近，却不够正确到让彼此放下自卑或者自尊，但这
不是我的错，我们只是都还有各自的功课要做。
我不知道那些催眠的台词是不是足够客观，也说不出这段感情最终代表什么，我甚至无法
告诉自己这一切不快都是好的。但她伤了我我也伤了她，无意的也好故意的也罢，我们谁
也不欠谁，我再也没有必要感到自己不值得什么。
过了那么久之后，事情被一件件翻案，我们也有了不同际遇，在各自的世界里有了新的
成长，而她终于把我最美好的回忆与青春还给我了，我也终于明白自己也是个有能力伤人
亏欠人然后道歉的人。一切都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谢谢或对不起都已经不足以用来下注
解。
“好。”最后我微笑起来，只是拍了拍她的背，这么说。“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