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忘记我答应我自己和许瑞亚的事情。
研究所很顺利的毕业了,还没决定好要找什么工作,教授就不由分说的拿了写好
的介绍信和一个研究员的offer给我,拍拍我的肩膀,要我保持这几个月来的拼劲。
看到之前老是为难我,害我迟迟毕不了业的他突然变得这么benign,我不由得觉得,或
许之前的我也有些问题吧。
带着介绍信,履历,paper和一颗刚毕业还塞得满满的脑袋去面试,看起来老老怪怪眼
睛瞇瞇的陆教授问了几个问题,我自认都答的还算不错。
“你明天就可以来吗?”这是他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
于是我就这么误打误撞的开始我的研究员生活。虽然常常被罗惠婷呛说越来越宅,越来
越难约,而且每天进lab其实压力满大,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教授的学术声誉虽然响当当
,但脾气也是响当当的差,以至于当我进实验室报到的时候,其他学长姐们都已经在准备
出国或是其他可以脱离陆教授的方法了。
于是我莫名其妙的变成实验室里唯一有实际功能,可以被陆教授呼来唤去的细汉仔。每
次的meeting,要是没做好功课就会被电,偶而他兴致一来,把我叫进办公室里,讲些拉
拉杂杂的电生理什么的,一讲就是一下午,被问到问题不会,免不了又是一阵气,但不可
否认,这个怪里八气而且异常严苛的教授教了我很多。
我对这些都没有什么意见,我喜欢这个工作,喜欢现在做的研究,独自一人的生活简单
,把lab当家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随着我进实验室的资历越来越深,看的书越来越多,被电的频率也越来越低,我慢慢开
始觉得每天跟神经突触为伍的日子其实也满有乐趣。
时光匆匆流去,两年好像也跟一眨眼没差太多。新进研究人员又换了几批,我开始被叫
学姊,教著一些实验室里杂七杂八的规矩,弄起自己的研究计画,教授的研究上了国际知
名期刊,我的名字就挂在第一作者的位子。一切有一种,车子滑进轨道,开始可以加速前
进的感觉。
我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样的大人,但我想现在的我,还算有理想,有好好的过日子吧。
不要找我,保持等待和希望。许瑞亚这么告诉我。
我和小薏种的茅香,就是许瑞亚草原上的那种草,长的还不错,我们试着在我家阳台种
了一些她声称比较耐热的植株,不过我怀疑那味道闻起来是不是一模一样。
小薏对茅香的热情很快就转移到其他新奇的植物上去,我还是很佩服她能一边应付我看
来可怕的工作,一边还能保持对植物的热情。她不像内向的我,很实际的进一家规模满大
的生技公司上班,每天忙着跑业务,听说短短两三年已经是公司的王牌业务。
有时候看她正口沫横飞的讲著上次去阿根廷,澎巴草原如何如何,下一秒接到上司的电
话马上变换出一张狗脸,那语气之假仙谄媚,实在是个很荒谬的画面,果然我们都长大了
。
我一个人照料那些种在阳台上的草,他们看来适应得很好,虽然不到茂盛但起码也没死
掉。每当风吹来,淡淡的青草香味飘进室内,我总会想起许瑞亚,想起每个关于她的片段
和情节,虽然我已经越来越少想她了。
对她的记忆仿佛已经融进我的身体,伴随着我的呼吸与生活,尽管我们就只相处了短短
五天,但我还是非常非常的想她。我想我把我人生最美好的,最深的感情都放在那五天里
的吧。
如果有谁让我爱上了就去爱,许瑞亚在信里这么大方的说,但是根本没有办法啊,再也
没有人能像回忆里的她那样美好,再也没有人能让我如此幻想渴望,这么一想,就忍不住
觉得她说出这样的话很机车。
有时候我会在某相似曾相似的场景里下意识的想和她说话,然后想起她不在,我猜测她
会说的话,想像她在我旁边陪着我,大概总是带着那个不屑的欠揍微笑。
有些瞬间我会分不清我说的某句话,或者做的某个决定到底是不是自己平常会做的事,
我想我是病了,病的不清,却也无计可施。
有次罗惠婷跟我说,欸你最近某些时刻实在是异常的云淡风轻,冷漠到太帅气了。我忍
不住大笑,那应该是在说许瑞亚吧。
如此这般平顺的生活也过得很快,在实验室一待就是两年,就在我开始想着要不要开始
去补个托福,申请看看可不可以出国的那天半夜一点半,喝了酒的小薏打了电话来,口齿
模糊的嚷嚷着自己都快满30岁了,还要一天到晚陪笑拉业绩这是什么人生,她恨死人参王
菇菇王还有这世界上所有的健康食品,还有那个脑袋装屎的经理,应该是吃他自己的脑长
大的。
我一边浏览著网页一边嗯嗯啊啊的应付着她缺乏逻辑而且大舌头的咒骂,反正喝醉酒了
讲话都不能当真。
“什么烂工作,马的,真心欺骗,说好的研发部呢?老娘不干了啦!”
“好啦好啦。”每次还不都这样讲。
“欸,不要以为我不敢!明天就去辞给你看!我写好分手信了啦!”是辞呈吧?我忍住吐槽
以免制造更多意义不明的话题,而小薏似乎把我的沉默当成不相信,自顾自的越讲越激愤
,激动处好像还听见拍桌声。“狗屎,他就以为我不会走!天涯何处无芳草啦!吃大便!我
早就有B计画了啦!”
“好我知道你敢。”唉,我把手机拿远一些以免耳朵聋掉。“B计画好棒好棒。”
“对吧哼,告诉你,我跟小律打算要金盆洗手开咖啡馆啦,我要削光天下假文青!”
“很好啊。”
“我就知道你会站在我这边!放心啦,安如,也有算你的一份!不用担心!”
“好有我帮得上忙的一定跟我说。”噢这样我比较担心吧,话题为何一下跳到奇怪的地
方,虽然我小薏明显是醉了,但是还是有点令人害怕,毕竟她没喝醉的时候就已经不好惹
了。
“嘻嘻嘻我就知道你最好。我们超级需要你这种耐操好用耳根软的田侨仔啦~”电话那
头小薏马上开心的浪笑几声,那声音不知为何猛然的精明起来,听得我起一阵鸡皮疙瘩。
“让你当现成老板!免设备!免技术!免加盟!还马上拥有又正又瘦又可爱的经理,超棒的
对不对!”
“好好明天再讨论啦,反正快点睡了,还有小心不要吐在地板上喔。”电话那头听起来
太亢奋了些,我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打算结束这回合,一边贴心的提醒。
“诶...嘿嘿...你一讲...我就觉得好想吐喔....呕~!!”
听到那头可怕的呕吐声,我无奈的挂掉电话,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继续盯着电脑萤幕,
直到凌晨两点半才上床睡觉。
两个星期之后,有为的待业青年小薏神清气爽的按了我家门铃,笑咪咪的拿了据说是店
面租约和一些银行创业和贷款之类的方案给我看,她眨巴眨巴的睁著大眼撒娇几句,我一
时脑波微弱抖了下手,大学时从爷爷那边继承来的一块地就突然变成抵押品,而我则莫名
的成为一家店的老板。
许瑞亚说的没错,人类的智慧只包括在等待和希望里,只是不知怎么搞的主词变成小薏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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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过桥每次都让我很尴尬,拜托随便跳过就好不要认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