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午夜十二点, 历史博物馆对面的钟楼轻轻地响了起来
再过八小时,我的计划书就要到期了,我却什么都写不出来
我只要想到上次老板说我写的东西是垃圾,我就变得很难下笔
眼皮也慢慢的沈重起来…
我想我应该去商店买杯咖啡,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走着走着,遇到一位老婆婆推著一台小车,在街角卖手调咖啡,
虽然半夜十二点多,老婆婆却看起来很有精神
我赶紧过去跟她捧场: “老婆婆,我要一杯最大杯的黑咖啡”
老婆婆笑瞇瞇地说: “我帮你调的这一杯,绝对是最适合你的黑咖啡”
我等了五分钟,老婆婆把咖啡拿给我: “来,你的!”
我接过咖啡,觉得好温暖啊,
我两手捧著咖啡就慢慢的走回家,得来继续赶我的计划书了…
“天啊! 我睡过头了! 我什么都还没写! 怎么天亮了?”我突然整个惊醒
正想要从床上跳下来,却发现我的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只剩下手还可以活动
我揉揉眼睛, 试着避开刺眼的太阳,发现我竟然被一个好大的玻璃罩着,
我看看眼前的景象,从玻璃外看到的是历史博物馆!
我很努力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人又在哪里
突然, 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 “当、当、当” 我整个人倾斜了一边
“天啊! 我变成钟楼上的时针了!!”
就这样,奇怪的事发生了...
从八点,九点,十点,十一点…. 我的身体很规律的随着时间变化而倾斜,
我心里想: “不可能的,我不会一直在这里,总有人会发现我”
一个礼拜,两个礼拜,三个礼拜过去了….
这个城市,没有人发现这钟楼上的时钟有什么不一样,
日复一日, 我看到许多路人往我这边查看时间, 却没有人看到时针已经变成是我了
这几个礼拜,一开始我还会担心我的计划书: “又要被老板骂了,我这次一定会丢掉工作!”
后来我会去想: “为什么我会在这? 是老婆婆的咖啡害的吗?”
但时间越来越久,渐渐地,我什么都不想,因为我什么也无法做,只能每天很规律的移动,
我想,这是一个很准时的时钟。
在大钟里的日子, 不用去烦恼计划书,不用去想老板,
每天就看着对面博物馆外的人来人往, 生活突然变得很简单
只是, 一个人住在这大玻璃下面, 总觉得好孤单...
有一天半夜,我再也忍不住,突然哭了出来,哭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睡去…
隔天一早,我继续规律的倾斜,时间来到了晚上十点…
“碰、碰、碰”
我吓一大跳: “什么声音啊? 有人在敲钟背?”
这时候我听到脚步声, 这个人慢慢从后头走到前面
“叩、叩、叩” 这个人在敲我的玻璃!!
这时候,她突然用器具把玻璃打开: “Hi”
我惊吓: “你是…?”
她笑笑地回答: “我是修理钟表的师傅,你叫我杨师傅就可以了。昨天有民众反应,
听到大钟发出怪声, 所以我来检查看看”
我心里想,民众应该是听到我的哭声
杨师傅继续说: “我刚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你明天可以准时移动”
我很好奇地问: “你看到我是时针,不会觉得奇怪吗?”
她笑笑的说: “我喔! 我是个爱钟成痴的人,我旅行世界各地,为的就是收集各式各样的
时钟, 不管什么样的时钟我都看过。你去过英国吗? 吸血鬼在白天就会
变成时针,躲在大笨钟上面”
我觉得不可思议: “真的假的, 吸血鬼? 大笨钟?”
她看我反应,觉得好笑: “真的! 我明天拿我在英国买的时钟给你看, 时钟上的数字,
是用血刻印的”
我很兴奋地说: “好啊!”
隔天,她一样十点到这,
真的拿出吸血鬼的时钟,上面竟然还有吸血鬼的亲笔签名: “Dracula”
我觉得真的太妙了,世界上真是无奇不有啊!
从那一天起,杨师傅每天十点都会来找我,
我们天南地北的,什么都可以聊,
我问她: “一直都叫你杨师傅,还不知你全名叫什么? 感觉很少看到女性钟表修理师傅”
她回答: “我叫杨易容,在这个领域,女生的确比较少”
就这样一天天地,我和她越来越熟了。
有一天我又跟她说: “你知道吗, 在我变成时针以前, 我常常不觉得自己活在时间里… ”
杨她问我: “什么意思?”
我说: “就是… 我的时间很单调, 只有快慢分别, 却没有轻重之分。有些时间,
不管快或慢, 你会觉得那段时间很重要,很有意义,或很快乐,
你可以感觉到这段时间就是跟其他时间不一样,但我感觉我的时间都是一样的,
很单调”
杨听到突然也有感而发:
“你的时间很单调,而我则是有太多不一样的时间。你知道我房间里有一百多个时钟,
他们都来自不同的国家,我为了维持它们的原貌,从来不去改变它们的时间,
有时早上起来, 我看到是巴西的时间, 吃饭的时候,看到日本的时间, 睡觉的时候,
又变成加拿大的时间。我有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或是用哪一个时间在过日子”
我突然灵机一动: “我的时间太单调,你的时间太多元,如果综合我们俩个的时间,
会不会就是刚刚好的时间?”
她问我: “什么叫刚刚好的时间?”
我突然也困惑了起来: “这个… 我也不知道…”
又是另一晚,她突然带了一堆工具,还有一个像遮雨棚的东西来
我问她: “这些是要干嘛的?”
她说: “你之前不是抱怨,每天早上的太阳光,都刺的让你睁不开眼睛,
这个小小的棚子,是我新的发明,可以用在大钟上面,角度刚好可以帮你遮住阳光”
等她把棚子弄好之后,我好高兴: “这个真的有用耶,以后可以偷懒一下,不用这么早就
被阳光叫起来”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她每天都会来陪我讲话,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有天,我突然担心,这样的日子是不是总有结束的一天,
毕竟我只是一个被关在大玻璃下的时针。
有天她突然问我: “你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变成时针吗?”
我就跟她讲,我在变时针之前,喝了老婆婆特调咖啡的事。
她继续问: “特调咖啡? 这位老婆婆在哪里, 我去帮你问问看, 看有没有解药”
我说: “就在我家附近的那条巷子里,半夜十二点多去买的”
她兴奋地说: “好,你等我!”
隔天到了十点,我开始等她的消息
但她却迟到好久都没出现, 我一直等,一直等, 十一点, 十二点, 三点, 五点, 七点…
就这样… 她突然再也没有出现,
我想 她会不会是离开我了…
今天一大早, 我张开眼睛, 看看上面的小棚子, 我突然很想她,
我在想, 这世界上没有综合的时间, 时间不是太单调, 就是多到令人错乱,
到了晚上十点, 城市又再度变得安静, 我突然好想跟她讲话, 听她讲这世界上时钟的故事,
我忍不住哭了出来, 希望有人可以告诉她, 这个时钟坏掉了。
一边哭,一边又睡着了…
隔天我醒来,突然感到有点拥挤...
我转过头去,杨易容竟然躺在我旁边,她也变成时针了?
我又惊又喜:“杨易容!! 你怎么在这? 你是跑哪去了?”
她好像很不想被我吵醒,揉揉眼睛: “早啊! 昨天我去找老婆婆, 跟她买了一杯咖啡”
我突然笑了出来: “那她一定跟你说,她帮你调的,是最适合你的咖啡!”
杨也笑了: “你怎么知道!”
就这样, 在这个城市里的钟楼上, 有两个时针
她们有时候一起移动,有时候一个走的比较快,另一个走得比较慢
从此,这城市的大钟再也不准时了
我想, 这就是刚刚好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