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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某种精致之物碎裂的声响。
猫咪原本窝在我的脖子旁边打呼噜,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猫咪醒过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窗帘的边缘已经透著光线,我将窗廉一口气拉开,房间里没有异状,
我下意识地望向底片盒,底片盒还在原来的位置,
但是玻璃罩已经失去形状,碎成细细的颗粒。
我伸手碰触,它并不扎人。
我把碎玻璃收拾好,用沾溼的卫生纸仔细擦过附近的平面,
脑海里反复播放的是那个声响,非常轻盈,仿佛有什么离开了。
就是那天,学姊跟我说好要回学校看看。
确认底片盒是封紧的,我把它放进背包的夹层,走向与学姊碰面的路口,
学姊已经到了,隔着马路,她用力向我挥手。
我们买了咖啡跟早餐,坐上出租车。
假日的学校保持某种开放度,警卫抬头看了我们一眼,
尚未过度炎热的夏天,大概是气温,我想起了过往的无数个早晨,
我想起那个跨坐在校门口的高一早晨,
我甚至能够完整忆起那日的视角,学姊环抱排球抬头跟我说话的姿态,
我记得走过林荫下的温度改变,记得白球鞋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然后我想起早晨的声响,那不是碎裂,
更像是有人踩着透明的碎片,慢慢地走远了。
拐过弯,还没有看到球场,就能听到规律的击球声,
学校内的建筑已经改变,高一的教室被拆掉了,图书馆也不在了,
幸好,还有司令台跟草地,
我们还能够在此集合,在心里响亮地喊:中央伍为准。
我们穿过那些年轻的影子,带着咖啡跟早餐走到顶楼,
打开安全门,风景还是当年的风景,只是空地上的盆栽变得茂密了。
拍拍积尘的褪色课桌椅,我没有说话,慢慢吃著面包,
不远的盆栽上,有一只白色的蝴蝶在盘旋。
“早上家里也有蝴蝶。”学姊说,“我今天起得很早,想先做一点翻译,
起床的时候看到客厅有一只白色的蝴蝶,以为是纱窗没关好,还四处检查了一下,
但是没有。我没管牠,就在餐桌工作。翻了几段之后,我想到蝴蝶,
抬头看,发现蝴蝶停在小莫的杯子上。
我去拿相机想拍下来,蝴蝶就不见了,出门前都没找到。”
“跟盆栽上这只像不像?”我问。
“也是白色的,边缘有黑色的纹路。”
“所以是穿着白衣黑裙的蝴蝶。”
“妳是一只很有品味的蝴蝶。”学姊对蝴蝶说。
后来我们倚著顶楼的矮墙看向操场,学姊指著草地。
“我本来想把小莫带回这里的。”学姊说,“我和小莫,小莫和妳,妳和我,
我们,在这里有过一些很好的回忆,但不是只在这里对吧,
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实在太寂寞了。”
我点点头。
“计划失败了,该怎么办呢?”
我回头想找那只白蝴蝶,但是已经消失了,
我想起蝴蝶曾经停留的地方,想起学姊租屋处的小阳台。
“妳觉得,对于猫咪来说,什么是家?”我问。
“以小器小猫为例吗?”
“可以啊。”
“有妳在的地方,就是牠的家。”学姊说。
“只要有妳在,就是家,小莫就不会寂寞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