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眼泪,串起了每一个环节,
是开端,也宣告了离别。
虽然说,我一直想写的,是快乐的小说。
(五)
而你们都搞错了。
懂懂平常的时候,跟一般的菌株没有分别。
日以继日乖巧安静地在我亲手为牠建造的家园里生活着,微微乳黄色的外衣,慢
慢长大。直到那天,我看见懂懂变色,完完全全是巧合:
月光斜斜沿着窗边映在实验室洁白的地板上,peter气急败坏的走了进来,口中念念
有词像是跟谁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喔,错了!是不知道哪个不要命的家
伙让他"滚"了。)
“我的PCR机器被关掉了。按照设定的秒数算算也应该要两个小时才会跑完的程式,
居然还不到一个半小时那个好心人就帮我收掉了!”“机器他用了三台,可是收掉
了我这台却也没有拿去run,到底在搞什么呀!难道他不知道我的samples是实验
室同仁冒着生命危险全台大采集才得到的?很难收集耶!有季节性,还要跑到深
山里的高树上……”peter看来已经气到开始语无伦次了,不过不能怪他,上次我
遇到类似的鸟事时也气到头冒烟,暴跳如雷。
情绪随着机器液晶面板上尚未跑完就消逝的cycle数,以倍增的速率放大再放大,被
复制、产出,然后在地板上桌子边,开始无止尽堆叠。我真的觉得如果再鼓譟下去,
不是peter爆血管就是我越跳越快的心脏爆炸。
就是在这样的时刻角落里幽暗的平台上,我看见绿光。
绿光穿透懂懂不太透光的米黄色身体,从牠的内部深处向外散射出来。像黑暗中,
烛光度量的灯泡,钨丝沿着电子窜流后渐渐从橘红转成强黄,然后持续亮着。散
发着绿光的懂懂当然没有长出两只眼睛张开嘴巴拥有妖魔鬼怪的恐怖表情,牠就
只是发绿,然后变红。
后来我发现,只要有人头顶冒烟或是不爽地碎碎唸个不停,懂懂就会发光,然后
变色。在一次帮懂懂配制食物的过程里,安普西林的浓度因为我的一时疏忽差了
两倍,这次,我看见,懂懂没有变绿而是直接发红,然后更红。
“不能习惯,没有理所当然。”所以,我发现,懂懂有脾气,也有情绪。
剧情发展至此,我应该可以不用写论文忙着发表,就直接等著什么什么发明还是
发现奖的奖杯和奖金从天而降,就算砸破我的头也无所谓吧!可是,
一切都不是这样。
你/你可曾想过自己在他人的生命里所造成的伤吗?面对这样的伤痕,有想过或
许可以尽力去弥补吗?还是,那伤在你心底根本不能算是伤?
有多少人,可以很清朗无风地,将自己剖开,细数那些过往?
懂懂离开的那个夜里,一切都如往昔。
月亮仍然斜斜挂在天边,做研究的人们来来去去像是住在实验室里。在超高速离
心机里高速被离心的,除了含有被称为data的东西外,还有其他。就像是把自己
如风筝般挂在车厢外的明星,迎面而来的风吹的连表情都随着嘴角滴出的口水瞬
间往后奔去;过快速度下的思绪,被拉长,然后被拉伤。
能够感知他人的感受,是一种幸福?还是不幸?
懂懂终于还是选择了,自我放逐。
我想我明白,懂懂出走的原因。
正如牠一直很清楚,为什么我离不开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