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蝉。
众所皆知。从树上跌落土中,多年之后(七年或十三年),从土里冒出来再攀爬
到了仿佛前辈子就注定好的位置,大声疾呼:夏天到来。
而我现在要说的,是这些之外的,另一些:
(三)
生命的延续,由声音划破了个裂隙,开端于是跳出来;
而结束,是在旁人的眼泪中画下句点。
“生命最大的快乐是:
相信别人爱我们──
为了我们自己而爱我们;
或者说,
在我们不知不觉中爱我们。”
生命存在的意义很难说清楚,但是存在的证据消逝的又太过迅速,R在留下那样
谜般的文字后没多久,生命的脚步停留在永远青春的20岁。那是个木棉花凋谢之
后,蝉鸣的季节。
从此之后,每当木棉花絮随风飘扬,我便开始,练习悲伤。
“唧──,唧唧,唧───”
“那是骚蝉。”沿着声音的来源,我指向凤凰木枝芽间停留的那些黑影。
“你知道那些正在大声嚷嚷的,都是公的,”
“这些先生,年复一年顶开土壤,前仆后继用钉镐般的前肢狠狠嵌入树皮,往上
寻找,一辈子就要停驻的地方。”
像美人鱼用声音交换双腿一般,雄蝉用尽再次看见日光后的每一个细胞跃动换取
发音器(鸣器)。羽化后不吃不喝连飞翔都舍去,就只是用力鸣唱。
“后胸后侧片向后延伸盖于腹部,而成大(字)形音箱盖。”
半边盖子掀开之后,整齐排列如鹦鹉螺般两小堂,骨化冑甲漫开化为天幕,皮膜
紧绷成为地板。踏过了厅堂,眼见空旷长廊,鼓面地板系住筋肉,穿越地心直抵
另侧翅基的背央。左边如此这般,右边亦然。没有九弯十八拐的肠子,没有其他
脏器纠缠,整个腹腔空荡荡,V字型发音筋顶天立地既为柱亦成梁,左右各一,
紧缩松弛共鸣回荡。这般,就是仅有的全然。
是全然。
所以用尽生命唱到哑,只想为你囤积秋冬的食粮。
离开蜕以后,声嘶力竭成了生存的唯一目的。至于无法发声的那些(哑蝉),一
出生就注定了没有子嗣的悲哀。(注)
你曾说过其他什么鬼的,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但是,那声“算了”的口吻却很决
绝。有些感觉默默跟随着轮轴碰撞铁轨的声响,在漆黑山洞里回荡,蘸着基地台
的天线骨架弹跳,到达我的耳膜后,渐渐弥漫开来。
注:
那天,当我写到哑蝉的时候,问了刚好赖在身旁的两个小孩:“没有办法大声说
爱,是不是就一辈子注定悲哀?”
卓还在思索心中最佳答案的时候,颜马上抢先一步:“没有声音的时候,可以改
以散发魅力。”
是的,哑蝉不说话的时候,费落蒙成了最佳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