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前的小更正兼道歉:
当初在想他们重逢要是12还是13年时没有考虑很久,
但为了让后面故事情节的考量,决定改成他们在2013年忻忻生日之后重逢, sorry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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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时光是一页页被撕下的日历,有时觉得它流动得如此缓慢,
偶尔回神却又发现,逝去的过往已经累积那么多,也再也讨不回来了。
分开的这些日子改变我们多少,我无法一一指认,
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些不容易用言语精确描述的某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妳还是那个有着一张好脸蛋可一开口就像个痞子、总是自负又自我的陈念薇,
还是那个,随意一抹笑一个眼神都散发一股桀敖不驯气息的陈念薇,
只是如今,妳举手投足之间,早已不再像以前充满孩子气,甚至还添了份成熟。
妳抱着胳膊倚著墙,皱着眉头因为等了我太久而不耐;
妳的眼神死死锁住手机或电视,专注到仿佛和世界隔离;
妳要离开时总是走得潇洒,背着我高高地举起右手挥了几下;
妳握紧我的手腕或手心,直直向前走、移动时总先把人带到定点的背影;
妳从机车车箱拿出安全帽,妥妥地往我头上套,一把扯过我的包包吊到勾勾上;
妳问问题时习惯微微瞇起的双眼,妳那也许坏心眼也许戏谑的痞痞微笑……
所有的一切,都与妳过往的姿态成了重叠的倒影,
明明很熟悉却又有些陌生、明明好像没有改变,感觉却又不同了。
感觉不同了,却依然令我眷恋不已,妳的所有样貌。
我曾对妳说,“总觉得妳好像变成熟了。”
妳回我的语气平平淡淡,一副理所当然:“废话,妳不也是嘛。”
是啊,我们都改变了。
当妳知道我现在会开车,惊讶的表情让人印象深刻。
我懊恼地问:“妳这什么表情啦,我学会开车有这么不可思议哦!”
妳只勾起嘴角对我挑眉。“当年连坐机车都会怕的林忻忻,居然会开车了。”
──是啊。想当年我第一次坐机车还是妳载我的,那时我紧张的不得了,
如果妳没说,我几乎都快忘记,过去那个胆小的自己了。
当我听见妳随口告诉我,下个月休假的时间要传给妳,这样妳排休会比较方便时,
我先是应了声哦我知道了,顿了一下才想到,这是代表,妳有工作了吗?
“……妳现在工作在做什么啊?”犹豫了一会,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这个在一般人的交谈中应该是稀松平常的话题,对于妳,我不敢轻易提起,
我没有忘记,过往那些年,妳总是赖在家里无所事事不用上班,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餐厅服务生。不过我班没有很多,还蛮闲的。”妳说,神色自若,不像是在说谎。
我看着妳的侧脸,轻轻笑了,心里头五味杂陈,有些感动也有些嫉妒。
有那么一个问题,既想得到答案,却又不想接受那个答案,于是没有问出口。
“所以、妳是为了妳现在这个男朋友才改变的吗?”
妳现在的男朋友。
后来我们见过几次面,在他的盛情邀约下一起吃过几次饭。
他笑的时候会有酒窝,看起来有点傻,讲话有点白烂但不会让人反感的那种。
职业是小学体育老师,当他聊起他带的那些孩子,表情很真诚,充满热情。
似乎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他讲了个无趣的冷笑话、自得其乐的哈哈大笑,妳给了他的一个白眼,
然后他勾住妳的肩,嘴角下垂故作委屈:“老婆,妳真的很不捧场,我好可怜喔。”
“你很白痴。”妳看着他的表情无奈地笑了,用拳搥了下他的胸膛。
你们的互动看起来很自然也很快乐。
如果是为了他,妳会改变也不是没有可能,对吧。
我应该开心才对。好不容易,妳找到一个对妳很好也真心爱妳的人了。
可心头却那般苦涩。
只能微微低下头,把注意力分给玻璃杯里残余的冷饮,
无力地想着,还得再喝得慢一点呢,要是喝光了,就得抬头面对你们了。
还好这种折磨不用太常忍受,我的假不大会排在六日,几乎碰不上他。
我于是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装作不晓得他的存在就好──
掩耳盗铃,不肯承认自己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深陷在、这不可能有结果的单恋中。
久别重逢,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对这份感情看淡一些,可结果并非如此。
恢复连络之后,虽然不像当年住在一起能朝夕相处,虽然不会天天闲聊,
妳还是开始占据我的生活,占据我那所剩不多的,工作以外的时间。
要说是妳占据,其实不太公平,也许该说是,我心甘情愿,把那些时间全部留给妳。
总想看到妳、渴望留在妳身边,只要相伴便觉得快乐。
在好朋友的界线内,汲取一点一滴的甜蜜,就算再少,也很珍惜。
“休假都跟我在一起很无聊吧?看妳今天都心不在焉的。”
那天,我和妳还有妳那群朋友一起去玩之后,妳开车送我回家,
我因为前一天上大夜班太过疲倦,在副驾驶座上睡得太熟,被妳叫醒时,妳这么问。
“不会啦。我只是昨天上大夜,今天才会这么累啊。妳又不是不知道。”
“喔。我下去买杯咖啡,妳等我回来再睡。”
没等我回答,妳开了车门就走了。我看着妳走进便利商店时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有些心疼,妳一上车我就赶紧问:“要不要让我开?妳等等还要开回家,我怕──”
“不要。妳这么困还开车是想害死人喔。”
妳打断我的话,转动钥匙就出发了;而我看着妳急着上路的模样,有些感动。
因为我知道,妳之所以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要开车载我回家,
之所以在聚会时滴酒不沾,之所以累到要买咖啡也不跟我换手,
全都是妳强势的贴心。
我把吸管插好,将咖啡凑到妳的唇边。“都特别停车买了,先喝几口啦。”
妳的双眼仍专注看着前方,自然地喝了一大口,“先这样就好,放著吧。”
我偷偷笑了,因这小小的亲密举动而窃喜。
跟妳在一起做什么事都不无聊。
和妳手勾手逛著大街,妳浏览店内的商品,我的目光却总落在妳的侧脸上。
妳是个天生的衣架子,随手拎起的每件衣服,穿在身上总像是为妳量身订作,
兴致来时,妳也会为我挑选,伸长手递给我,搭上一句:“妳去穿穿看。”
本来要告诉妳我不需要,想到妳可能会有的不悦,还是乖乖听话了。
换完以后,妳把我带到连身镜前,总会给我一抹满意的微笑,“好看吧?”
而我点点头,“嗯、好看。”
不大敢正眼看妳,面对妳的夸奖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一前一后在人潮汹涌的夜市里移动,我们的手牵得紧紧的。
妳很喜欢路边摊的那些小吃,不知道为什么妳都吃不腻又吃不胖。
平常因为公司供餐而吃太多速食的我,为了减肥而要自己别嘴馋,
妳知道我忍得很辛苦,总会故意吃得津津有味。
“好好吃喔。妳不买真的很可惜。”
“陈念薇妳真的很无聊。”
看着我痛苦难耐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妳笑得那么没心没肺。
去了好多间不同类型的餐厅。
学生时代我太穷了,又不肯让妳请客,我们没什么一起去吃大餐的回忆。
我后来才发现,妳很适合去吃到饱的店,因为妳很挑食,
在吃到饱的餐厅才能自由选择妳喜欢吃的东西。
可我其实,我还是私心地、比较喜欢去一般餐厅,
因为妳总会顺手把妳不爱吃的小东西夹到我的盘里,也不问我愿不愿意。
而我好喜欢,妳那自然而然、在我眼里是情侣间才会有的举动。
跟以前那群朋友,一大票人跑去各个游乐园玩。
身为群体里核心的妳,自然而然是开车的那一个。
没能亲眼见识妳工作时候是什么样子,于是平时总是吊儿郎当的妳,
唯一会认真做、我也看得见的事情只有开车了。
我很喜欢妳专注在开车时的侧脸,每每看着妳,
总觉得上天真的不公平,我明明和妳做同样的事,却只有妳会闪耀着光。
和过去那些年一样,我们一群人出门,妳总是在我左右。
我总是不自量力,硬著头皮去尝试,非得等到被设施吓得魂飞魄散,
才知道自己是真很没用很胆小──大伙看着我惨烈的表情总幸灾乐祸地笑,
还有人亏了我们一句,“妳家这只乖宝宝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没变啊。”
感觉像一瞬间回到从前,他们总对妳说,“妳的小跟班真的很俗辣。”
其实我们见面时不一定都在外,偶尔,妳也会找我到妳家坐坐。
光是待在那间充满回忆的屋子,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幸福。
我再也没办法和妳像家人一般共同生活,只能靠着短短的几小时去缅怀过往。
挽着妳的手,头靠在妳的肩上,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什么交谈。
在好久以前,这种简单的相处对我而言再习惯不过了,
可对现在的我来说,这却成了那些年里头,最让我怀念的画面。
真的爱一个人,见面不用特别做些什么,只要静静待在她身边,就很好。
和妳重逢的几个月以来,我找回几年来没再体会到的快乐,
不若狂喜那般强烈,倒像涓涓细流,渐渐温暖了我冰冻好几年的心。
我原本并不晓得自己有这番改变,是语悠告诉我的。
跟妳重逢这件事,我没胆跟语悠说,我只是告诉她,我和我爸妈和解了。
她的休假并不常和我的重叠。所以当她问了第三次,我还是说我没空的时候,
她抓住我的手,“忻忻,我有一件事要问妳。”
“嗯?”
“妳是不是偷偷交女朋友了?”
看她一脸八卦的样子,我噗哧一笑:“哪有啦,妳想太多了。”
“那妳老实说,妳休假都跟谁出去了?”
我先是说我不想讲,在她死缠烂打地逼问到我受不了之后,
才有些胆怯地说,我和妳前阵子恢复连络了。
我以为她会忍不住唸我个几句,她的确有资格骂我。
可没想到她只是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不安地问她是不是生气了,她却摇摇头,笑容很是真心,然后说:
“妳开心就好了。不过我真搞不懂那女人有什么好,让妳爱她爱成这样。”
然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她想和我讲一个祕密。
她说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把这件事讲出来。
“我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她这么说,然后又陷入沉默。
我愣了一下,“这种事有什么好不讲的啊?”
她又深呼吸好几次,才撑起笑容,艰难地说:“她高一的时候自杀了。”
──语悠的双胞胎妹妹。和我一样,是个喜欢女生的女生。
国三那一年,她妹妹出柜后被赶出家门,去女朋友家住了。
她说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只是她没办法说服父母,只能一直安慰她。
直到妹妹失恋以后,语悠把她接回家里住,还以为已经风平浪静,
可她能感觉得到,妹妹越来越不开心。
不管语悠怎么问她,她都只是勉强笑了笑,然后说,她没事,别担心。
就这样过了好几个月后,妹妹失踪了,然后被人发现她在旅馆吞药自尽。
这件事情之后,语悠的父母心痛地离开台湾,而语悠选择留下来。
妹妹离开的头几个月,她总是哭,一半思念一半悔恨,
她总是问自己,要是当时再细心一点,再多关心她一点,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她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走出阴霾,逼着自己不去怀念已逝之人,
也逼着自己忘记,自己曾经有一个双胞胎妹妹的事实。
而当我们那一群人在大一下,因为活动,关系渐渐变得紧密时,我们开始变得熟悉,
她说,当她看见我笑起来的模样,总不由自主地想到她的妹妹,不知为何。
然后在一次外宿时偶然瞥见,我盯着手机里的妳失神的模样。
她说,那个时候她觉得,我们之间的缘份也许是天注定的。
“我把妳当成我的另一个妹妹。而且我一直觉得,妳简直跟那一年的她一模一样。”
“不过,”语悠又抽了张卫生纸,“我好高兴,我错了。”
“妳们不一样。”她说,然后忽然给我一个紧紧的拥抱。
“……什么?”
“其实我一直很害怕,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总有一天妳会和她一样说走就走。
可现在我发现,原来妳可以看起来那么快乐那么阳光。我终于能放心了。”
“语悠……”
她吸了吸鼻子,松开我,擦掉脸上的泪水,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
“忻忻,看到妳变快乐了,我真的好开心,也许,我应该感谢那个女人才是。”
“她叫陈念薇啦。”
“好啦好啦。”她作了个鬼脸,“谢谢妳哦陈念薇。”
我笑了笑,“我也很谢谢她。”
谢谢妳,和我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