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我便开始着手准备晚餐,并同时调着要做瑞士卷的覆盆子果酱,
袁澍弯著腰在她的酒柜里翻来倒去,像是在找什么酒,
我边拿着纸巾吸干牛排表面上的水分,边问她:“晚上的牛排配蘑菇酱可以吗?”
袁澍正好站直身,手上拿着一瓶酒在我眼前晃了晃:
‘可以啊,我刚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想给你喝的这瓶酒,
还以为之前不小心被我喝掉了,幸好还在。
晚上就让你摆脱红酒都又涩又不好喝的错误观念’
她得意的笑着,笑颜灿烂如花,
我看了看那瓶酒,黑色的酒瓶,黑色的酒标最上方白色的文字写着:
“WYNNS Coonawarra Estate”。
我微笑回应她后,便开始专注地处理面前的食材,
一道好的牛排,最重要的是肉质,火候以及酱料,
保持好的肉质的第一步,就是让整块牛肉都达到室温的温度再料理。
我先将牛排两面均匀地抹上黑胡椒和海盐,在等待牛排完全解冻时,
我将用来做酱料的蘑菇切片,
作为配菜的马铃薯去皮煮熟再压成泥,并拌入两颗蛋黄加了一些牛奶和黑胡椒;
搅拌均匀后放入了平时用来裱花的裱花袋里,
将土豆泥在烤盘上挤出小圆塔的形状,
同时也准备了一些蔬菜作为配菜。
这时候两块牛肉基本上都已经达到室温,
我便开了电炉,将平底锅放在炉上预热,同时将烤箱打开预热。
煎牛排一定要用够高的温度,才能将肉汁锁在肉里,
锅热后,我用油刷在平底锅的四周均匀涂上油,
然后将两块厚牛排放进锅内,平底锅开始不断发出“啪滋啪滋”的声音,
两面各煎了一分钟左右,我立刻将牛排起锅,放上包好锡箔纸的烤盘,
送入早已预热到两百度的烤箱内。
等待烤牛排的过程中,
我在刚才用来煎牛排的平底锅内加了一些黄油和橄榄油,再将蘑菇放进去翻炒,
待蘑菇焦黄后,加入了淡奶油和一点点白朗姆酒,酱汁则逐渐变浓稠,
看时间差不多后,
再把刚才已经在烤盘中的马铃薯塔也放进烤箱,并将烤箱中的牛排翻面。
这一连串的工作结束后,我长呼一口气,太久没有弄牛排了,动作生疏不少,
转身却看见袁澍手上仍拿着那瓶酒,定定地凝视着我。
她见我发现了就笑了笑说:‘一定有人说过,妳做菜的时候很Charming吧’
看见她笑,我也跟着笑了:“那是因为妳还没看过我做甜点”
我打算把牛排烤到六分熟,所需的时间并不长,
过没多久我便将牛排从烤箱中取了出来,装进盘子里,
这时袁澍从她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玻璃器具,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东西应该叫醒酒器。
袁澍一边打开那瓶酒,一边对我说:
‘刚才看妳做菜看的太入神了,这下一定得进Decanter了,不然酒没办法醒’
袁澍右手拿着酒瓶,左手握着着醒酒器的底部,
她将酒瓶放在一个比较高的位置,把醒酒器微微倾斜,
让酒瓶的瓶口抵在醒酒器的入口,然后顺着醒酒器的边缘缓缓地注入酒液。
随着注入的酒液变多,
她轻柔地将酒瓶一点点远离醒酒器,但酒液仍是顺着醒酒器的边缘滑下,
我从来没有想过,只是将酒倒进容器的动作,能够这么优雅。
在她忙着醒酒时,我也没有闲下来,牛排装盘后,
我又将表面微焦的马铃薯塔取出来,摆进盘中,
再把之前炒好的花菜,红萝卜等也放进盘中点缀,最后将蘑菇酱淋在盘子边缘。
我将两盘牛排端上餐桌,她拿出了两个红酒杯,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刻将酒倒进杯里。
我把一副刀叉放在她的盘子两边,另一副则抓在手里:
“我们能开饭了吗?我快饿死了”
她笑着坐下,同样拿起餐具:
‘当然可以,妳以为我不饿吗,从妳开始煎牛排我的肚子就没停止叫过’
我动刀切开牛排,牛排的表面微焦,但一切开,里面却仍是红色的嫩肉,
肉汁很完美地被锁在肉里,没有流出一点血水,
我没有沾酱,先尝了一口牛排的原味,澳洲的牛肉确实肉质非常好,
比我之前在台湾做的每一次都要更美味,
海盐的颗粒感也成功地让肉的层次更加丰富。
我还没来得及问袁澍的感觉,她就一脸惊喜的叫着:
‘喔天哪,程轶妳真是天才,我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牛排了,蘑菇酱也好棒’
我得意地对她笑着:
“虽然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澳洲的好牛肉,不过我当然也是很厉害的,哈哈”
她叉起了一个马铃薯挞放入口中,还没完全吃下去,就急着开口道:
‘不只牛排,这个Potato Tart也好好吃’
“妳别再夸我了,不然我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妳不是要颠覆我对红酒的印象吗”
被她夸多了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她这才拿起醒酒器,为我和她的杯中都倒了酒:
‘对啊,想说让妳先吃吃看牛排的原味,
后试试红酒的原味,再试着把他们搭在一起。’
我拿起她为我倒的酒,酒色深红而充满光泽,
刚将酒拿近,强烈浓郁的果香味就扑面而来,最明显的气味,
是像小时候爱吃的黑嘉丽糖,那种黑醋栗(Black currant)的香味,
果香浓烈却不让人觉得刺激,光是闻著让人有种掉入了黑色水果堆里的感觉。
我轻轻尝了一口,口感柔顺的像是丝绸滑过舌尖,各种风味在口中一层层绽放,
第一层是水果的味道,第二层有一点烟熏味,最后则有一点薄荷的余味,
我一点点感受到舌上传来的颗粒感,
让舌头变得有点紧,却一点也不扎人,而是很舒服的与整体的口感结合在一起。
我惊为天人的对袁澍说:“这酒一点也不涩,不对,是有点涩,但是涩的很舒服”
看着我的表情,袁澍莞尔一笑道:
‘这种就是细致的单宁,妳想想,如果这酒少了这种涩涩的感觉,
是不是就没那么好喝了?妳现在可以试试把它跟牛排搭在一起。’
我顺从地切了一块牛排放入口中,嚼了嚼,再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在我单吃牛排和单喝酒的时候,都觉得他们很完美,
却没想到当他们同时存在我口中时,可以如此般配,
牛排肉的纤维被红酒温柔的包覆,而红酒的风味也因为牛排而变得更加丰富。
我好像又更能理解“Marriage”的意义,
和上次同质性高的蛋糕配甜酒不同,红酒和牛排分开时,各有风味,
但当他们结合在一起,却能互相截长补短,
就像最适合妳的人,不见得是和妳最像的人,
更有可能是和妳截然不同却能互相理解的人。
我抬起头望着袁澍,微微笑道:
“我现在觉得,餐酒搭配用Marriage这个词,真的太贴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