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时间这玩意,是世界上最公正无私的事情,它不为谁加速,也不为谁暂缓。
日子,终究到了礼拜一,我又得回去面对学校生活了。
妳似乎很浅眠,六点闹钟一响,我还赖在被窝里不肯动,妳却马上就起身梳妆打扮了。
我又瞇了一会儿,化完妆的妳才把我给挖起床,叫我快点去厕所把衣服换一换。
拖着还没完全清醒的身子,我坐上后座赖在妳的背上,眼睛又无力的闭了起来。
身上的校服和礼拜五穿的是同一套,礼拜六洗过,尽管晒了一天多,还是有点湿气。
坐在后座,虽然风不是很大,清晨的低温下,没穿外套的我还是打了好几个喷嚏。
“妳身体真的有够虚欸,会冷的话出门前是不会跟我借一下外套喔。”
停红绿灯的时候,妳握了一下我环住妳腰部的冰冷的手,然后这么说。
妳的手心一下子就温热了我的手。这种感觉有点难为情,我呆了一秒才赶快回妳话。
“…那妳明天外套借我穿好不好?”
我话才刚说完,手背上还有妳留下来的余温,妳的手却马上就放回握把上了。
妳安静了几秒,我都快以为妳没听见我说话了,妳才终于回我:“…明天再说。”
绿灯亮了。
妳骑车的速度突然加快,冷风阵阵打在我的脸上,我这才想到,
今天以后,妳不知道还愿不愿意继续收留我,我也不晓得会不会早已经被抓回家里。
我们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剩没几分钟就要早自习了。
妳把车子停好,一手抱着安全帽,另一手牵着我,带着我快步行走。
也许是因为要赶路、也许是因为大白天脑子还很迟钝,我们一路上谁也没开口。
终于踏上三楼,妳才放开我的手,“快进教室吧,乖宝宝小心被老师骂喔。”
原本还有点担心妳是不是不太高兴,是不是觉得跟我一起到学校让妳很麻烦,
直到看见妳那个我所熟悉的、痞痞的调侃我的笑容,我才松了一口气。
刚好赶在打钟前几十秒坐上座位,台上的班导看到我,不知道为什么,一脸惊讶。
他把数学科的考卷拿给第一排的同学,然后开口:“忻忻妳出来一下。”
我能感觉到班上某些人的视线飘到我身上来。叹了口气,我站起身,赶紧出教室。
“老师,怎么了吗…”我低着头,不愿意对上班导的目光。
虽然在经过两天假日的沉淀后,面对这个人,我的心情已不若生日当天那般激动了,
但他那一天的告诫,还是像在耳边回响一样,依旧清晰而残忍。
以为他要重提礼拜五的事件,可他却突然说:“妳今天不是请假吗?怎么来了?”
我不解地抬起头,“我没有请假啊…”
班导皱着眉头显得很困惑,“是吗?妳妈妈昨天晚上有打电话来帮妳请事假啊?”
听到他这么说,我一瞬间就搞清楚这乌龙的起因了,于是礼貌性地笑了下,
“对不起,我忘记了。老师抱歉,家里已经没事了,所以今天我还是可以上课。”
班导似乎迟疑了一下,可最后他只是点点头,“好吧,那妳快去考试吧。”
“…好,谢谢老师。”
在知道妈妈帮我请过假之后,我就一直处于很紧绷的状态。
从小到大,我第一次翘家,这两天他们应该完全找不到我,才会先跟班导请假吧。
如果他们跟班导请假了,那班导想必也知道我离家出走的事了。
既然如此,班导应该会打电话回家跟妈妈说我人现在在学校才对,
可没想到,他们居然没有直接跑来学校找我,班导也没有再和我多说什么。
一整天都平凡得很诡异。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中午在操场聊天的时候,妳突然问我今天想回家了没,
我都快要以为,我离家出走这件事只不过是我脑中的幻想而已。
“真的很烦欸不要再问了啦,我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想回家的。”
我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在妳问我的时候,我居然这样回答妳。
而妳那只握着我的、正胡乱甩呀甩的右手,就这么僵住,然后,妳停下脚步。
我这才发现,我讲这种话好像有点太白目了。
“欸,妳生气了哦?”
我有些紧张,偏过头,却意外地看到妳的招牌笑容。
“我没有生气啊。”
妳挑眉,嘴角不知为何上扬著,明明是笑的,可妳这样的态度只让我更不安,
我正想说些什么,妳却又接着说:“既然妳觉得我这么烦,那我都不管妳就是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我有点慌张,正在想应该要讲什么话才能补救这个场面,妳就把手给抽回去。
“那妳今天晚上要住哪里自己想办法喔,我不管妳了。”
妳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跑。我还愣在原地,想了一下妳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等我回过神来,妳已经离我一段距离了,而我隐约还能听见前方传来妳的笑声。
“欸妳不要不管我啦!我没有其他地方住了!……欸!我知道错了啦!”
我对着妳的背影吼著。
妳缓下脚步,转回来倒退跑着,朝我挥了挥手。
“等妳追上我,我再考虑看看啊哈哈。”妳喊完之后,又转过去继续跑了。
我笑了,也跟着跑了起来。
“陈念薇妳很无聊欸!等我一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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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当人是很辛苦的,使我们觉得困难的,不是一般人所想像的挫折或压力,
而是在社会生存的本质就不适合我们。’
大概是我刚升国三时。我陪好友到辅导室,她在和辅导老师谈有关升学资讯的事情。
我坐在旁边的沙发,闲得发慌,在旁边的架子上随手拿了一本刊物来读。
那时候的我,在期刊上看到这一番引言,就赶紧拿起原子笔把它抄在手心。
回到班上时,我把这段话抄在我新的日记本的第一页里,像是某一种宣示一样。
后来,当我偶尔从抽屉最底层拿出这本日记,看到这些文字时,心里总有股惆怅感。
尽管,生活中几乎没经历过什么事件的我,根本不懂这话语中带有多少椎心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