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一九五零年十月
十月底的伦敦已经十分寒冷,刚从热带的南亚回来,还没适应这种天气的雪莱缩著脖子
走在街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位于L263区的宿舍,四周街道十分安静,而路上列队走过的民兵和条子,甚至比行人还
要多,即使是在这个看似平和的地区,仍嗅的到弥漫整个的城市紧张气味。
这一年来,马尔顿政府的权力受到更大的动摇与挑战。
虽然政府从来就不曾主动坦承战败,但人们还是会有某些管道…嘴关不牢的官员,耳朵
太灵的仆人,受伤被遣送的军官,还有各种,短短一年之内快速窜起的各种违法小报,当
然,最可怕的莫过于如病毒般迅速传播的谣言。
正因为什么都不值得相信,就更显得什么都有那么一点真实了。
于是军队在南洋失利的消息不再是秘密。尽管用兵如神,战无不克的莫德雷率领空军部
队最后拿下了美国手中的菲律宾-这的确是个意义不凡的胜利,值得大肆宣传上十天半个
月-却仍无法掩盖印度几乎独立成功,巴布纽几内亚与伊拉克被占走的事实。
而在海外的战败,却远比不上国内的动荡来的危坠。
一年来全国各地,区域动乱频传,一向反抗强烈的爱尔兰地区几乎被独立组织占去一半
的领土,而本岛南方窜起的普利茅斯之狮虽然武装仍不完全,但也趁著军队远赴南洋增援
的机会,以破竹之势攻陷西南角,威胁首都伦敦。
或许是有心人炒作,也或许是人民对于他们的期望深重。关于这支武装游击队的谣言甚
嚣尘上,有人说马尔顿政府正秘密计画迁都避难,也有人说普利茅斯之狮其实早就和政府
达成协议,准备投降,却又有另一批人出来反驳,指出普利茅斯之狮其实正听命于英国最
危险,实力也最深不可测的地下组织,自由英国,而且很有可能随时在适当的时机一举攻
破伦敦,而别的声音则耳语着,隔了一年再度凯旋归来的莫德雷中将,正是听从大元首的
召唤,准备回来铲除掉这支游击队,毕竟,游击队听起来是很神祕很厉害啦,但在正规军
队的眼里,这算的了什么,何况还是空军的精锐之师哪,那轰炸机啊…
至于没有武装,却拥有情报与耳语的力量,规模与实力都神秘难以捉摸,很有可能成功
推翻政府,却也有可能早就被一举围剿的地下组织,自由英国呢?
不知道。去年烟火节时,短暂占领广播系统的他们,透过一个神祕的女人发表演说,那
演说十分有说服力,也因此成功掀起之后的反抗浪潮,但…
在那之后的,都只是猜测。从来没有任何正式的发言,证实那些可疑的并且毫无疑问对政
府而言是可怕的破坏渗透是自由英国干的。
而如果真的要认真相信政府的广播嘛…那么自由英国的头头不知道都换了十几人,死了
几十遍了,哈。
只是,一年过去,烟火节又要来了呢…难道你都不期待着,某些事情发生吗?
而关于马尔顿政府会怎么出招,解决这一狗票的内忧外患,那谣言可就多到要把整个伦
敦城给淹没了。
例如说,有人说马尔顿得了某种会侵犯神经的病,已经发疯了,有人说马尔顿根本早就
跑到某个南美国家躲起来。有人坚持马尔顿从南洋重新集结,召集回来的军队可以帮助他
化解这次的危机,也有人说马尔顿试图开门延敌,让德国军队来帮忙他巩固政权,甚至还
有人说,马尔顿打算复僻,找一个魁儡女王即位,好安定人心…
谣言与耳语的传播如同野火燎原,看不清方向,但火确实在烧着,不知要烧向谁。
即使是刚从南洋回来,对小道消息毫无兴趣也从没有可靠消息来源的雪莱,都已经听说
了太多。
她被与这国家的萧瑟哀伤不符的,紧致热切的气氛包围着,已经快要搞不清楚自己听到
些什么。
胜利者-起码是一时的胜利者,容易引来大批拥有卓绝眼光的投资者,或者善于见风转
舵,跳跃梁间的墙头草,想分一杯羹的人,投机客,只是想要伺机踹一脚推一把的不轨者
…雪莱看不清 这些人的面孔,也不习惯被包围的感觉,却仍得尽可能的做出他人期望的
回应。
如果是以前的她,大概只能缩在一角,什么都不敢做。但现在已经不同了,她仍然对别人
的注目感到不自在,却已经变的更强壮,也更不容易被看透。
比起尽量不引人注目,雪莱更试着让自己成为他人眼中自己的模样。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著四周的街景,走过几个街区,拐过街角,停在一幢维多利亚花园式
住宅的门前,安静地跟在毕恭毕敬的传令兵身后,进了屋子。
「好久不见。」书房里的陈设与一年前几无二致,而莫德雷此刻头也不抬地趴伏在那张
巨大的书桌前,手拿着铅笔,皱眉检视几张设计图。
雪莱挑了一张没被文件与书籍淹没的椅子,安静的等待莫德雷开口。
莫德雷手上那几张,看上去似乎是飞机的设计图。这家伙,才刚当上军团指挥官没一阵
子,又开始野心勃勃的策画些什么阴谋了吗?
「一切都还习惯吗?是不是开始被人群包围了?」过了几分钟,莫德雷终于摘下眼镜,抬
头看她,仍然是那种直接大胆地打量眼神,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我们的大英雄。」
以莫德雷的个性,绝不会特地把雪莱找来就只是为了问候她好不好,而莫德雷也不是会
多说废话的人。
所以,这是种试探吗?想要试探她知道些什么又是怎么想的?
看来自己对莫德雷还是有某些用处的。雪莱自嘲地想着,却不动声色。既然莫德雷打算试
探,就有给些情报的准备。
「都还好,只是莫名多出几个头衔让人受宠若惊。」雪莱顿了一秒,想到什么似的轻笑
一声,微微仰起头,对上莫德雷打量的视线。「女王人马这个称号倒是挺好听的。」
若要提到「空中的女王」,没有人不知道那是谁。
至于「女王人马」,其实很少人会不长眼的直接在雪莱面前提到这个词,但雪莱毕竟还
是听说了,传言中的名单还有另外一些雪莱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煞有其事。也难怪自己一
回伦敦就受到莫名热切的关心,看来人们早在自己听说这个词之前就把她归在「女王人马
」里头了。
对此雪莱多少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狡兔死走狗烹,对于莫德雷而言,雪莱不过就是
个善于作战的飞行员,在权力的角力里一点忙都帮不上,也就不可能一直待在中心的小圈
圈里,这些人要就算想找个浮木或踏脚石,都未免太饥不择食了点。
何况,她和莫德雷之间的关系,也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约定罢了。但她得沉住气,莫德雷
喜欢在自己喜欢的时刻里履行承诺。
空中的女王。如今莫德雷已经组织起自己的心腹与人马,形成一股足以撼动整个军方甚
至国家,轻轻几笔指令就能拿下一城,或甚至陷陆海军于无援,让敌我都感到畏惧的,沛
然莫之能御的力量了。
然而这位地下女王还正兴致高昂地把眼光放在更远的地方,仿佛不明白自己拥有何等强
大的权势,也不明白何谓满足,一切只是像场游戏般,对手越强,玩起来就越刺激。
真要说莫德雷最令雪莱害怕的一点,那大概就是,她从来没有弄清楚莫德雷真正的野心
在哪里。
「女王?」莫德雷扬起眉毛,做了个好笑的表情,对「女王人马」这字眼却没有否认。
「现在这字眼很敏感呢。」
「因为王室复僻?」
「谁知道。谣言传得满天飞,马尔顿自己可能也拿不定主意。」
莫德雷耸耸肩,但那眼底闪烁的光芒可不像没有兴趣的模样。
「嘿,回到正题,这一个星期以来你大概就只去了些枯燥的检讨会,而我想是时候让你
出来透透气了,毕竟你可是我们空战的大英雄,整个伦敦都引颈期盼着你的出现呢,明天
就有个舞会,你应该要来。」
「玛莉,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这套。」雪莱忍不住皱起眉头,即使她明知自己是在配合著
演戏,莫德雷说「应该」的语气仍然让她不太舒服。
「我不喜欢,也不擅长。」
「哦,这我知道,贝德中校只有坐在她心爱的Me-472里才会真正觉得平静。」莫德雷看
着她困扰的模样,觉得好玩似的笑了起来,把玩着手里似乎是邀请卡的信封。
「别这样嘛,这可是高层特地为我们办的舞会。重点是,主办的人,是伊斯顿…我们共
同的敌人。」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一点都不累。」莫德雷站起身来,从容地伸个懒腰,绕过书桌缓
缓往雪莱走近。
「一年前那个站在我面前拿着刺刀的复仇者,此刻已经准备好要出手了。我没猜错吧?
」
「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雪莱直勾勾的望进那双同时带着狂热与冷静,总像是放射著
光芒似的瞳孔,笑了起来,接过那张邀请卡。「真高兴你没忘记我们小小的约定。」
她们相视而笑,笑得像是学校里一起偷做坏事,约定保密的小女生。
「中校,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呢。」下了楼准备离开时,站在走廊边忙着打扫的管家太
太这么说,门口的传令兵也好奇地打量着她。
「是吗?或许是有些着凉吧。」雪莱有礼貌的微笑,若有其事的吸了吸鼻子。「谢谢你
的关心。」
出门前她看着玄关墙上,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好像刚做了场恶梦一般,毫无血色
。这样的自己,贞的足以完成任何一件微小的任务吗?
原来过了这整整一年,身体变得强壮,外表看上去也更加的从容沉稳,但其实自己还是
原本那样的怯懦又没用,不过是与她交手了短短几刻,就变成这副德性啊。
不,在这么压倒性的人面前,雪莱甚至害怕的只能顺着她的话,乖巧附和著。
原来自己对她的价值就在于除掉伊斯顿吗?
莫德雷。这女人变的更可怕了,过去的莫德雷不知何为恐惧,而现在的莫德雷…未达手
段不择目的。
雪莱勉强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开一抹险恶的笑,却只是看起来像连口红都来不及涂的
失败小丑。
起码还是探听到些什么啊。
何况,现在可不是丧气的适当时机。雪莱深吸一口气,将邀请函收进口袋里,若无其事
地带上门,离开那幢大宅。
她想,她暂时知道莫德雷的目标是什么了。
即使再怎么不甘愿,雪莱仍清楚自己必须见见那位杀父仇人。
灯火通明的空军俱乐部在方暗下来的天色中显得壮丽堂皇,雪莱穿着笔挺的军服,拿出
邀请卡,下了车踏进大厅。
将帽子与大衣交与侍者,穿过列著所有空军队徽的走廊,偌大的主厅已经挤满了人。乐
队正奏著轻柔的音乐,厅里站着的大多都是携伴,成双成对的人们,或低声交谈或者游走
四周,却没有人在跳舞-厅里的气氛有些诡异,所有人似乎都在打量对方,等待着什么似
的,眼神警醒,甚至在雪莱一踏进厅内时,几道无礼的目光就这么直直的打在她身上。
现场的女性虽然也不少,但多是精心打扮的淑女,以舞伴的身分偕同男性而来,于是只
身出现,穿着军官制服的她看起来就太突兀了。
即使在场的人们雪莱一个都不认识,但显然的那些人们却在雪莱一踏进厅内就认出了她
。
虽然雪莱不认识这些陌生的人们,但从他们讲究的穿着,从容优雅的姿态,微微抬起的
下颚,做作的说话方式,也能感觉到他们与自己完全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不,应该说,光是能够受邀出现在伊斯顿特别为爱徒莫德雷举办的舞会里,这些人的权
势地位早已不言自明。伊斯顿的邀请,可不是随便什么军官就可以得到的。
而当然,站在这里同时也等同于一种对于伊斯顿阵营的表态,也因此,这些人大概就加
关心着伊斯顿与莫德雷最近微妙的关系。
或许是真的在战场上立下一些还算可以的功劳,但雪莱仍然清楚自己是什么模样:没有
良好的出身,甚至是反动分子的子女,缺乏气质与教养,既没有特别矫健勇猛的身手,也
没有什么高深的学问与智识,一双手掌不满粗糙的茧,肩头上还有个怵目惊心的伤疤…不
管做为一名军人或单纯只是为年轻的女性,这个地方都堂皇亮丽的太过令人自卑了。
而她当然也明白,自己能够出现在这地方,也不过就是仰仗着「女王人马」的光环罢了
。
不消多做分析,雪莱都清楚那些目光里打量,忌妒,不屑的成分。这些人和那些一等雪
莱抵达伦敦就围上来巴结的人们不一样。这些人,在这些人的眼里,自己不过就是头长的
不怎么样,幸好还算好使唤的,忠心的猎犬。
即使被送进矫正营之后,雪莱早就习惯了那种几乎要将一个人的尊严完全剥夺的视线,
早已习惯被所有人轻贱,此刻她却仍然觉得,自己到头来仍然是那么的卑微而可悲的。
这样的她,怎么会妄想着能改变些什么?
她努力压下心底的不自在与恐慌,忽视那些无礼的目光,挺直背脊,缓缓走到角落,挑
了张椅子坐下。
明知这样很蠢,她还是忍不住确认什么似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肩。
隔着厚重的军服并无法触摸到那个枪伤,但她的指尖早已记住那伤疤的模样。那中枪的
时日,在野外的她没有办法好好包扎,伤拖了一阵子,留下很大的疤,即使如此,托鲍温
老头的福,手臂还能保住,勉勉强强的使用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那颗子弹还卡在骨头里,每当座机升空时,压力的改变总让她的肩膀一阵作痛,她的身
体毕竟还是没能那么宽容顺从的,毫无怨言地接受所有的伤害。
可是这也没关系,痛才会记住。
命运女神听了她的祷告,让她逃过一劫,就代表自己还是有些什么使命得达成,即便只
是烂命一条,她仍会努力的,让那些没能杀死她的人后悔。
必须做些什么。她当时就是这么决定的,并且没有稍曾忘记。她闭了闭眼,莫名地又觉
得安心了起来。
再度睁开眼,厅里还是一片歌舞升平,人们优雅地谈论著雪莱大概永远不能了解的话题
,连表情看起来都如此高尚。
已经一年多了啊。
不管是普利茅斯的那幢大宅,待了半年的,亚庇空军基地,或者是眼前,这金碧辉煌的
大厅。一切都仍然是那么虚幻…
「好久不见,贝德中校。」
极其突然的,后方传来一道压低的嗓音,严厉且有些阴森地唤着她的名字,雪莱故作镇
定的循着音源回头-
一抹瘦高的身影就站在角落的窗边,穿着一袭体面的医师白袍,双手插在口袋里,长发
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孔隐藏在灯光照不到的死角里,只有一口白牙闪闪发亮。
「李维?!」
「就说你会想我吧。」
眼前的李维笑一派轻松灿烂,藏在镜片后方的眼弯起,眼边带着憔悴,神采却仍然飞扬
,略为低沉的声线带着明显的戏谑与笑意。「想不到胆小鬼贝德穿起军服来很有架势啊。
」
即使算算和李维相处的时间短的可以,但雪莱心底仍然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女人有
著特别不一样的情感。
起码,她已经忘记自己多久没有这样的激动而喜悦过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成这样?」她忍不住抓着李维的上臂,上下打量着眼前看起来陌
生却熟悉的女人。
「想你喏。」李维笑咪咪的,熟络的搭上她肩膀,一双深灰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刚好
今天值班,就从隔壁过来看看。」
值班?隔壁?
雪莱想起方才坐车前来空军俱乐部时,确实经过医院。只是,从大门上面斗大的编号看
来,那家医院并不属于空军,而是直隶于元首办公室,专供政府高官看病用…
不,眼前的李维也并没有穿着军服,显示或许她真的在那地方上班。她怎么会跑到那里
去?如果没有足够有力的人出面安排,她不可能进的去这么核心的地方。而又,这家伙待
在那里打算做些什么?
说到元首,关于马尔顿抱恙的传闻甚嚣尘上,或许也并非无的放矢。而既然自己也是被
刻意安排来对付伊斯顿,那么,李维被特意安排去处理大元首也就不无可能…
「你是女王人马?」出于直觉地,最有可能的猜测就这么溜出口中。
「哎,现在女王满天飞,我还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
李维挑眉盯着她,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笑容更加灿烂,那副不正经的嘴脸,
和一身严肃的白袍一点都不搭。
「你指的是空中的女王莫德雷呢,或是地下国王伊斯顿的新皇后,又或者,是我们最可
能登基的亚历山卓公主?那么我是当主教好呢?还是骑士好?」说著伸出右脚跨过黑白棋盘
格的地砖,转了转眼珠子,咭咭怪笑。
「你明知我的意思。」雪莱瞪了她那不正经的模样一眼,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家伙也未免太大胆,竟敢勾结莫德雷那只大老虎,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怕是到时候骑
虎难下不说,还被啃个连骨头都不剩…何况,她一点都不相信李维对任何一方忠诚,否则
那时在伊斯坦堡她又何必那样舍命保护亚历山卓?
挑这两个最困难的脚色玩两面手段,这家伙可还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你为什么要帮莫德雷?万一失败,可是死无葬身之地呀。何况,你难道不知道她的目
标就是…」
话还没说完,李维就比了个禁声的手势,俏皮地眨了眨眼。「哎,担心是种温柔的诅咒
,我亲爱的伙计。不想发生的事就千万别说出口啊。」
「你,唉。」雪莱看进那双深灰色的眼,明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眼里此刻一点笑意都
没有,忍不住为了这女人的善变表情叹了口气,这家伙在应付莫德雷或者马尔顿的时候,
恐怕又是另一种嘴脸吧。
「我不喜欢玩打哑谜的游戏,不过,你知我知就行了。记得你在伊斯坦堡时答应过我的
。」
「我还以为在你心中,我是那种会把承诺当成屁的人呢。」李维瞪大眼睛看着雪莱,那
惊愕的表情确实讨人厌。「这样的肯定怎么承担得起。」
「我想也是,不过考量到现在谁才有合法配枪的话,相信你会信守承诺的。」雪莱好笑
地戳了戳她的肋骨,以前习惯藏枪的地方。「既然我们都是女王人马,也算同事。」
「我才不要,女王人马这词儿蠢透了。」李维笑了起来。
「说到这个我就不得不提,伊斯顿那老头真不会亏待自己,他那不知道是老婆或者情妇
的新欢呢,长的还真能媲美海伦了,啧啧,祸水啊,等等你一定要看一下。」
「海伦凯勒?」
「斯巴达的海伦,你这白痴。」
话还没说几句,突然之间原本奏著乐曲的乐队停了下来,一片安静之中,一道清亮而柔
和的嗓音在偌大的厅中缓缓响起。
没有乐队的伴奏,也没有群众的喝采,一名女歌手就站在乐队的旁边,以并不讨好但特
别的方式,闭着眼微微仰头,旁若无人的唱起歌来。
那嗓音带着些微的颤抖,低音时有些沙哑,简直要攫人心神,叫人痴迷。
「这不过是场没有希望的单恋
消逝时却只像是四月里的某一天
可只消一句话,轻轻一暼
就足以教我方寸大乱,失了魂魄」
那歌手闭眼专心唱着,仿佛真有春阳洒落她周身的空气,叫雪莱不能自己的想起那间破
旧的单身宿舍,曾有个女人,在四月天里敲响她的门…
「他们说时间会治疗一切
他们说我总能将你忘却
可这些日子来的笑靥与眼泪
至今仍然撩动着我的心弦」
隔着一整座大厅,雪莱石化般凝望着那唱着歌的女人,她闭眼专心咏唱的神情,她随着
节律轻轻晃动的姿态,她的举手投足…
「这不过是场没有希望的单恋
消逝时却只像是四月里的某一天
可是只消一句话,轻轻一暼…」
歌手一边唱着,睁开眼,不经意的对上大厅这头,雪莱胶着的视线。
一双在灯光下灿然有如蕴含着火焰,却又同时锐利冰冷,深邃的,冰蓝色的眼。
[附注]
本集后面出现的那首歌,就是George Orwell的大作<1984>里,洗衣妇唱的歌曲。
谨以此向Owell致敬,虽然他老人家地下有知可能不会太开心。
中文歌词是我自己翻的,有谬误敬请指正,相信译本里会有更棒的翻译,在此附上原文:
It was only an ’opeless fancy,
It passed like an Ipril dye,
But a look an’ a word an’ the dreams they stirred
They ’ave stolen my ’eart awye!
They sye that time ’eals all things,
They sye you can always forget;
But the smiles an’ the tears acrorss the years
They twist my ’eart-strings y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