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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修研究所课程Sex & Gender时,初尝理论腹语术与现代主义的洗礼,从此开启了我的
《天路历程》。以后见之明视之,一个人的知识生产,往往与她/他所处的位置息息相关,
只是没料到,仅仅只是从文学院的左翼移动到右翼,会是天壤之别。当然,现在我已经学
会,再探问背后与冷战思维、美援、自由主义的关联。
曾经读同一本书的朋友,不但没有因为知识而靠近,也没有因此而解答了心中青春的迷惘,
知识带给我们的是更多分别的流派,我们据理力争,站在自己的孤岛上。那么多夜晚的散
步与对话,却抵不过全球化,逃不过身体与背叛。像是掩盖在玻璃罩底下,炽热燃烧着剧
烈跳动的心,终究会把氧气都耗尽,却毫不顾及奋力地争最后一口气。意乱神迷的性爱、
窒息、兴奋、冷却、熄灭。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至此,知识与身体于我,就像分隔岛下的两条路,南来北往,互不干涉。我忘了Jay
Prosser的跨性别叙事说转型(transition):知识会改变身体,身体也会建构知识,
两者互为表里。还记得新生南路对面麦当劳,后来的室友跑来敲敲落地玻璃窗,笑我上课
前总在那里硬啃英文读本。合作翻译的那次,我们意见不合,她跑出我贷居的晋江街老公
寓,买回一碗剉冰。周慕云对苏丽珍说:原来什么都是不知不觉的,却没说出心里的真话
,当双人探戈的乐曲再响起,这一盘,究竟是棋逢敌手,还是两败俱伤?
终究还是一个屋簷下,我们的2046房间,是室友贴在她研究室墙上的《雅典学院》,仰之
弥高、钻之弥坚。她打开书本,一页页教我学会后殖民的Homi Bhabha、萨依德、Spivak。
我时常在无人的房间里,目睹文艺复兴时期拉斐尔笔下的亚里斯多德与柏拉图的对话,
从左至右,从古至今,无论是阿基米德、苏格拉底,甚或毕达哥拉斯…,却没有我可以
占据的一角。低头浏览她层层堆叠的书本,隔开我们的距离,像分隔且触不到彼此的恋人
,但渴望那样深又异常压抑,是王家卫的《手》?
我跟室友分庭抗礼、据理力争,当同志导师在《小说选》的序里提起我的名,我以为在
同志研究的系谱上始终有份。曾经我以为我可以一直这样仰望他,听他所有的话。不料
日后辍学离开学院,重作书店店员,我花了很长的时间不再想起老师,不再记得他说的
每一句话,因为我已经不再会说他的话。
二○○七年重逢上海研讨会,我们与导师在中国大学食堂打菜,三个人一起回忆起昔日
上课的吉光片羽。令前室友发笑的都是普通寻常事物,麦兜电影里鸡包纸、纸包鸡已足
矣。她是杨德昌〈一一〉里的婷婷,交大全球首映里老泪纵横的我;是“如果多一张船
票”,也不要依靠任何人、独自自主的新女性苏丽珍。我们的相遇是一种〈对倒〉,
是我看完改写《品花宝鉴》的《世纪末少年爱读本》,回家便哭了不要作琴言。
从前我不明白《东邪西毒》里的欧阳锋和醉生梦死,现在我只怕寻不到这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