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回到一个人的家，林月遥一个箭步开了灯，而一只蟑螂在她未洗的碗盘上挣扎，
惊慌地搧动触角，她惊叫，“哥～”，回音四面八方震回耳膜。
她只能靠自己，哥哥林日扬已离家许久，而父亲则镇日办案，
干脆在地检署附近租了小套房。
家剩自己一个，她有股坦然的自在，就像罩在头上的玻璃罩忽然移开，
天空地阔空气忽然包围，她有股自由的兴奋与冲动。
她正值热恋，自由的空气助燃这情爱。
邹其旷载她回来，该在骑机车。与蟑螂对峙数秒，她决定打电话，
而敌不动我不动，邹其旷到门口时，蟑螂还在碗盘区乱窜。
门开时，邹其旷有些想逃。食物发酵的味道激起欲呕的感触，
她皱眉，林月遥一脸畏惧指著那只黑亮的小蟑螂。
操起拖鞋下杀手，然后清洗碗盘。
陆行琛从没让她洗过一块盘子、一块碗，她抢着要做，
陆行琛不着痕迹褫夺她许多工作量。
4楼的房子，常有夜来香飘香。一串铁丝穿着玉兰花，挂在厕所或厨房，
花香悠远传到卧室，清淡的尾韵，跟着她一同钻入那微冷的怀抱。
冬天陆行琛总是手冷脚冷，她也是，两根冰棒交握无法取暖，心是暖的。
陆行琛所居住的4楼，已人去楼空。家俱依旧，人的气味淡了，
玉兰花摘下来，妥帖摆在卫生纸上风干，从尾端缓缓发黄焦干。
那时候，母亲可可跟允蓝扬起眉毛，意味不明地望了她一眼，
话题转到周末想吃的大餐，仿佛陆行琛自始至终不曾在待过。
握紧拳头，感到愤懑不平，胸腔爆炸的怒意想对谁发，
然而，陆行琛走不就是她劈腿的后果。
陆行琛曾居住过的四楼，厨余桶跟冰箱均干净。
那天她没吃完的牛排，应该丢掉了。
她是那块被丢掉的牛排吧；但就像苍蝇爬过的鲜美牛排，丢掉也是当然的。
是自己对不起陆行琛。关上门，跳上机车，她载着林月遥越骑越快，
而后头拴住自己的手臂越紧，感觉颤抖、感觉恐惧，她无法体谅，
却憎恨自己，爱着也恨著林月遥这个共犯。
大汗淋漓整理了林月遥的家，她累瘫在新擦过的沙发上，淡淡问著，
“以前你们家是谁维持的...”
“哥。”
“以后要学着自己收拾。怕蟑螂要认命。”
林月遥撒娇地钻到邹其旷怀里，“妳会帮我打嘛...”
不该比较、她们是不一样的人、她现在是林月遥的...
突然想念陆行琛居住过的四楼。
傍晚时分，窗户敞开，晚风吹开窗帘，夕照为陆行琛绣上金色廓线，
那双灵动秀气的眼澄澈若琥珀为底的湖泊，层次丰富而敦厚。
推门进去，她看呆了。被拥抱、被疼爱，包容与宠爱。
她以为自己够独立，以为跟林月遥重新开始，是把对林月遥的付出弥补好，
直到陆行琛消失，突然发现不知不觉被陆行琛宠坏。
生活细节中的温柔，她不曾察觉。
她太执著自己给的温柔，接送如此表面，不若那不染尘的桌子，
透光干净的水杯，还有为她常洗的衣服跟被单。
从布料纤维透上来的香氛，无孔不入地渗入，陆行琛的温柔早已入侵至骨血。
待在林月遥的房间一夜，她睡不好。
林月遥如此温柔全心信赖著，而她却在那柔淡女体香息中，
思念剥离血脉逃跑的陆行琛。
其实陆行琛没有逃跑，她留了新地址。
逃跑的人是自己。她没有勇气再见陆行琛。
林月遥柔嫩的唇稳落在唇际，慧黠双眸迷濛，手不规矩地摩挲在腰间，
身体诚实的发烫。
她的第一次是陆行琛的，而林月遥撩拨着她身上的火，
期待那份火燃烧自己，她懂得，翻过身，仔细地吻著爱抚著，林月遥呻吟。
深夜挂著钩月，尖角散发寒光。
身体是热的，心却迷惑得忽冷忽热。她在陆行琛身旁想着林月遥，
又在林月遥思念陆行琛，她太糟，根本不配这两个人。
半梦半醒，太阳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