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我从北京到徐州,打
算跟着父亲奔丧回家。想到祖母生前特喜珍珠奶茶,便欲带上徐州祭祀祖母。我那时真是
聪明的过份!
“两杯珍奶,赶时间,快点。”北京往徐州的车班甚少,错过便赶不上时辰。
“小姐后方还许多人在呢,麻烦您排队吧。”
我望了一下,后方尚约莫十来人,若到我,便赶不上火车了,我心中甚是焦虑,口中嘟囊
著。
“你们的珍奶还能做多少杯!?”
询问的少年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身型壮硕,是个胖子。
“95杯”店员回应着。
“好,我全包了。”
闻此言我心一凉,祖母生前待我极好,他这一去我却连她爱的珍奶都无法给他带上,想到
不禁讪然泪下,久久不能自已。
带着怅然的心情上了月台,又想到祖母的好,泪珠又再次落下。此时对面月台似有骚动,
我再向外看时,那少年已抱了珍奶往回走了。过铁道时,他先将珍奶散放在地上,自己慢
慢爬下,再抱起珍奶走。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珍奶一股脑儿放
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拍拍衣上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说,“我走了,到那边来
信!”,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等
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我北来后,他写了一封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惟膀子疼痛利害,举箸提笔,
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
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