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自走机关枪雷丘曾
我与止兀不相见已有二天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
那年冬天,剩芠自行宣布败选了,志强的台中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我从总统
府到国民党党部,打算跟着止兀奔陆回家。
到党部见着战哥,看见满萤幕投给皇民的选票,又想起溥聪,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
剩芠说,“青山常在,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回家修理桦妃,蕾蕾逼了我宫;又借刀切割了我。
这些日子,党内光景很是惨淡,一半为了落选,一半为了蓝营都切割我。
败选完毕,止兀要到中国疗伤,我也要回到北京谋事,我们便同行。
到香港时,有朋友约去占中,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须渡江,下午上车北去。
止兀因为忙着搭讪女网友,本已说定不送我,叫管帐号的一个熟识的工读生陪我同去。
他再三嘱咐工读生,甚是仔细。
但他终于不放心,怕工读生不妥贴;颇踌躇了一会。
其实我那年已六十四岁,北京已来往过N次,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了。
他踌躇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自己送我去。我两三回劝他不必去;他只说,“不要紧,垃
圾大学生去不好!”
我们过了江,进了车站。
他买票,我忙着回想慢跑和卖台的日子。选票变贵了,得向开票所行些小费,才可胜选。
他便又忙着和他们讲价钱。
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
但他终于讲定了价钱;就送我上车。
他给我拣定了靠车门的一张椅子;我将我拿去补的泳裤铺好坐位。
他嘱我路上小心,夜里要警醒些,不要受凉。
又嘱托工读生好好照应我。
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们只认得钱,托他们直是白托!
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么?
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我说道,“止兀,你走吧。”
他往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
你就在此地,不要震动。”
我看那边月台的栅栏外有几个卖山寨机的等著顾客。
走到那边月台,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
止兀不是一个瘦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
我本来要慢跑过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
我看见他戴着鸭舌帽,穿着黑色西装,黑色皮鞋,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
不大难。
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
他用两手攀著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裤子显出绽线绷开的样子。
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
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
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往回走了。
过铁道时,他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
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橘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泳裤上。
于是吃吃西装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说,“我走了,到那边发个FB动态!”
我望着他走出去。
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
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近几个月来,剩芠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党内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
剩芠少年出外参加Play boy的party,争取权贵和铁蓝支持,做了许多笨事。
哪知选后却如此颓唐!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
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蕾蕾、止兀和竞选广告便往往触他之次元刀。
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
最近几个月竞选,他和以真都一起切割我,而战哥只是惦记着他的儿子。
我北来后,剩芠写了一封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惟肩膀疼痛利害,举箸提笔
,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
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十万元Chrome Hearts帽T,淋雨站在台
北街头的背影。
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2014年11月在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