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学长大K,正在住院那个。
。没有什么祝福,比鼓励别人成为他自己更美好!
一如往昔地,他在一连串短信的声响里醒来,一个地址、一个时间
凌晨四点整。
不意外地,屋里没有任何光线,尽管拉开了窗帘,映入眼前的也只有
对面模型游戏店的招牌霓虹,闪著橘色、黄色、红色和浅紫色的光。
没有打开任何灯光,他只是换上衣服,拎起一件外衣走出了他的住所。
避开繁华,拐入暗巷,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从外衣口袋里搜出一包
七星香菸抽了起来,一路上像是一串不灭的小灯光跟随,某种类安慰
剂的作用,让他想起以前念医学院的时候那位总是阳光地看着人间,
像不畏生老病死、离散悲欢似的学长,说著:安慰剂才是最重要的一
帖药,不伤人、没有副作用,却让人总是奇蹟似的好起来。
他苦笑了一番,在一个锈斑了的铁门前停下来,深深地吸吐著,不愿
意轻易浪费那个在暗夜里陪着他行走的星光,直到那点亮光灭了,推
开门,他将自己没入另一个与任何正面意识无关的世界:
一杯伏特加不加冰,谢谢!
这是个他每天都会报到的小酒馆,没有华丽的浮夸、不会有人喧嚣,
只有一部钢琴和一个还没有从音乐系毕业的年轻穷男孩天天到这里来
练钢琴,弹错几个音也不会有人介意;尽管鲜少有人彼此交谈,却很
有默契地让琴上的零钱罐永远装满零钱,没有一天例外。
***
没有太好的酒量,一杯伏特加总可以让他达到一种朦胧的、像是暂时
与世隔绝的状态,模模糊糊、没有意志需要贯彻,不需要思考这个世
界与他存在之间的关系。
一片昏暗中,他想起放下医生袍那年,他气冲冲地憎恨著整座白色象
牙塔的黑暗与浅规则,他厌恶人命与人性在这个环境里充斥着的暴力
,学长像是永远不被俗世惊扰、永远平静如水般淡定地告诉他:
人生总有自己的价值,
无论你在哪里、做着什么事、处于什么状态。
他苦笑着,让自己的回忆沉入某片深海,不愿意思考关于人生的价值
和意义,只是尽量让自己保持着一种信念,相信着,这世界有一个人
这么乐观地活着。
戴在手上的电子手表忽然亮了起来,匆匆在桌上留了几张钞票,他往
出口的方向走去,却又想起什么似地折返,往钢琴上头的零钱罐投了
几枚硬币,才笔直地走入夜幕。
****
在一家干净而气派的饭店管理式大楼前他停了下来,拿出手机确认了
一下地址,接着返回手机时间~ 03:46。
他观察了一会儿四周,周围因为夜深而宁静不被打扰,不像他生活的
领域到了深夜依然充斥着夜生活人们逗留、狂欢的痕迹,不会有人斗
殴、互相叫嚣,更不会有人漫无目的地在街头乱晃。
隐隐约约让他想起自己某段人生里经历过的生活,印象里他的西装柜
里装满著 ARMANI 西装、衬衫、袖扣,而这个回忆的泡沫很快被一个
叫唤打断。
‘你来早了!走!先进去吧!’
一个身型微胖、患有地中海型秃头却不肯把头发干脆剃掉,坚持让几
根稀疏而蓄意留长盖过头顶的中年人走向他,吆喝着!
跟门口的警卫说明了来意之后,警卫领着他们搭上了电梯,然后穿过
川堂,在一个铜制金属纹饰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我把钥匙先交给你们,
你们处理好之后要离开前交到门房来就好!’
这时候经纪人也说话了,
‘我跟管理员一起先去楼下等啊!就不待在这儿了!’
不一会儿这个空间只剩下他,除了墙上那个挂钟默默地响着规律的岁月
步伐声,没有别的声音。
尽管门已经是开的了,但惯例地他敲了敲门,轻轻喊了一声
“打扰了!”
才走进这个屋子,屋子的右手边是一排系统家具,整洁而美观,书柜和
衣柜设计在一起,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几个正房形空书柜的上盖著
白布,这是一种习俗,警察单位来勘查后,会在生者遗留下的照片上盖
上白布,而那总是他最后才去清扫的部分。
他装箱了所有可以被打包的生活用具、确认了整个屋子是否还存有有人
生活过的痕迹,开始整理亡者的衣物和书籍,他从衣柜里翻出几件医师
的白袍,甚至找到一片医疗大楼的感应磁卡,打包了五件西装裤和两件
牛仔裤、一批衬衫和几件T恤,莫名地他心想着,这真像时空倒回,像
那些年他离开上一种人生的时候整理的房间。
接着他又被书柜上的好几本书吸引,很多都是他以前一直想要阅读却没
有时间阅读的书,当然现在的工作方式让他把这些遗憾都补足了,缺然
少了很多光环或抬头,但他确实实现了很多他脑子里想要做的事。
封箱这些书的过程,他细心地拍拂著上头的灰尘,才意识到这些书崭新
得像是从没有翻阅过。
他微微地叹气着想,这该不会是一位还来不及阅读这些书就离开的人吧
!而眼前正好也仅剩下最后的工作,整理亡者照片。惯性地,他虔诚地
做了一个默祷的动作,口中喃喃地唸著:
打扰了、打扰了,
我来带走你的牵挂、你的不安,你可以放下你留下的这一切,
去该去的地方,别再留恋了!
时常地,他也从没有告诉任何人地,这就像某一种安慰剂,没人见得到
或看得到或感受到明确的旨意,却只对自己下了某一种心灵指令,蒙骗
自己,在看得见或看不见的世界已经有人得到某种平静或安息。又回想
起那个总是乐观而正向的学长,跟他提过的安慰剂理论,永远以他做不
到的阳光与热情承担着生命中不完美的学长,那个决不会放弃的学长、
那个以他做不到的方式活着的学长。
就在拉开白布见到亡者照片的那一霎那,他颤抖地取下其中一个相框,
看见了自己,不自觉地喊了一声:
学长!
眼泪与止不住的颤抖的同时,学长房间里那一大面向阳著从不阻挡光线
的落第大玻璃窗,替他迎来了好几年来来他不曾看见的曙光,将他的影
子拉长并照映在照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