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说一下。
这是隔了三年重新写的故事,但反正差不了多少就是那个调调(没有进步的意思
很久没有在ptt 发文又因为删文章被收了清洁费,多少赚点P币好了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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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你见过的,我大学同学,最好的朋友。”我向女朋友介绍——不对,从今天起,
我该改口叫她老婆。
“我知道啊!老是找你出去喝酒,非得两个人都醉醺醺地才肯回家的那个。我好像每
次见到他,都是他醉得不省人事、衣衫不整的模样,难得像今天这样人模人样的啊!
”虽然今天是新娘,但她似乎没有打算维持端庄、淑女的念头,讲起话来还是像以往
那样不留情面。
“大嫂,你这样讲就不公平了,有几次我可是清醒地把他送到你手上,不是吗?”他
向老婆讨饶,站在他一旁的他的妻子掩著嘴直笑。
我和他是大学死党。
我们这么定义彼此的关系。
★
我们在大学时代的确是很好的朋友。刚认识的时候,是大二系上一门设计概念的讨论
课,在提到某个大师的代表性建筑时,他语带崇拜地开始论述起那个建筑种种划时代
的工法,即使放到现代来看依旧有不容置疑的影响力。我想他应该真的很喜欢那个建
筑师吧!而且也作足了功课,语气中流露的情绪和他平常冷漠的脸孔很不一样。因为
学号分班的关系,那应该是我们第一次上同一门课,即使我早就听说过他这个人,却
一直没有机会真的认识。
隔壁的同学倾过上半身朝我耳语,说了一些关于他的传闻,也许是脸上带点不屑的表
情被误会了,他转头望向我们,一脸被冒犯的恙怒。
“同学,你们对我刚才说的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吗?”他当着教授的面直接朝我们发问
,那模样似乎以为自己是助教。
几秒钟的沉默冻结了整个空间,年轻的教授大概被突发的状况吓到了,一时之间似乎
想不出什么话来圆场,从椅子上起身,抬起手来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没事,没什么好提的,你讲得很好。”我放淡了语气打算带过,毕竟我不是那种会
在课堂上引人注目的学生,对这堂课也只是抱着拿营养学分的态度,尤其本身对这个
建筑师了解不多,也说不上喜欢他的作品。
他木然地转头回去,轻轻“哼”了一声。声音很轻很轻,但我听到了。
“但是……”脑子还没连接上,嘴巴却自动发出了声音。已经坐下的教授重新站了起
来,隔壁的同学退原来的位置吃惊地盯着我,而他则是停下了动作,僵硬地再次转身
看着我这个方向。
我看看萤幕上投影的建筑物,脑子飞快地想从过去看过的参考资料捞出一些有用的东
西。
“他的建筑放在今天的建筑工法来看或许不会过时,但某些地方似乎就是为设计而设
计,过度强调美学,并没有站在使用者的‘人’的角度来考量。像是……像是那个大
厅,除了作为意象的展现,也应该考虑人在这里驻足或休憩的可能;还有,还有那个
入口,外观上看起来是很美啦!但万一是雨天呢?对,如果突然遇到下雨的话,使用
者有可能需要在入口处短暂停留,但那里怎么看都无法提供这个功能吧!”我一股恼
儿把自己看到的问题点放大了一倍说出口,也不管这些观点对不对,甚至没注意也脸
上的表情。
我停了几秒钟,消化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用力地吐了一口气再重新开口。
“而且现在应该引入的绿建筑概念,在他的建筑上也完全看不到。我知道当然不能强
求当时的建筑师去考虑这一点,但要说到和当代的连结,应该可以从这方面去检视吧
!”
说到这里我才想到该看看他的反应。他注视着我,脸上的表情不像是生气,反而带了
一点笑意,还有些若有似无的什么。那让原本稍嫌冰冷的空气升起一点温度,静止的
时间重新流动起来。
★
“我当时其实有很多理论可以反驳你,但最后决定放你一马。”他站在台上细数着和
我认识的经过,还不忘趁机补一枪。
“对啦、对啦!你当然有很多道理可以反驳我,你最会讲道理了。”我没好气地这么
回他,虽然是玩笑的语气,里头不免带了一点情绪。台下的人全都笑了,他们听到的
只是两个大学好友间的斗嘴,却听不出当中有过一番波折。
考虑请他当婚礼上的致辞人时,我挣扎了好几天,我们的交情自然不在话下,而且论
外表和口才,他也是那个场合上的不二人选。女友知道我打算找他致辞时,露出松了
一口气的表情。她一开始以为我会请公司老板或业界的大老来担任这个角色——如果
我这么决定,她虽不至于反对,但可能会三不五时损我两句,说男人的世界就是这么
八股。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他有这么多问题啊!我都要嫁给他了,现在才讲,我要怎么反悔
啊?”一旁的老婆突然高声向台上的他喊,全然不像个新嫁娘该有的样子。台下的人
又笑了,大家要的不就是这样,即使是传统八股的婚礼流程,也得有些乱了套的情节
穿插其中,权充酒足饭饱之余的笑点。
老婆朝我眨眨眼,我也笑了,回头再看看台上的他,回忆起让我们乱了套的那天。
★
设计课的小组作业,我们去了青田街的一家咖啡馆,即使是夏日的周末午后,人也不
算多,是能够好好讨论的小店。
他点了热拿铁,我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点了冰美式,在他还一点一点、小心地吹凉才啜
进嘴里时,我已经将整杯咖啡喝得剩下两公分左右的高度。冰美式的吸管是铁制的,
约五公分的地方弯出一个弧度,我一边喝一边留意著那根吸管的造型时,就听到饮料
见底时的空气振动声。
“你一下就喝完了。”无意义的一句话,但他应该只是想找话聊。
“对啊!好渴喔!”我随口应了一句。他的嘴弯出一点弧度,勉强算是在笑,身上的
背心是双色横条纹的样式,白色一道蓝色一道,而靠近领口的部分被汗水渍出一圈略
深的颜色。顺着那个位置往胸口和手臂看去,他有着还不错的肌肉线条,但不是健身
房刻意练出来的那种,比较像是打篮球才长成的样子。腋下可以看到一点毛发窜出来
,不过分张扬、不剑拔弩张的那种长法。那让我想起刚上台北时约出来见面的大学生
,浑身的毛发恣意生长,头上、胸口、腋下、手臂和小腿都覆著长而卷的毛发,脱了
衣服裤子之后,连肚脐和下体也是,给我的印象就像动物园里的黑猩猩。
不过和大学生就作过那一次,我记得过程中老是得挑出舌上的细毛,不得不中断了好
几次。
“他们好慢喔!没一个准时的,等一下要先唸他们两句。”他用手搧搧风,往店里左
顾右盼,还不时弯腰在路过的店猫身上摸两下。
我还沉浸在以前约过那个大学生的回忆,不怎么在意他的回答。
和他会分在同一组,似乎是教授刻意的安排,否则以那时的气氛来看,我们应该不太
会有多少交集——这么说并非意味着他是个难以相处的人,同学们对他的评价其实还
不差,虽然在某些事情上会过分坚持,带了一点狮子座难以妥协的性格,动不动就会
用道理压倒对方,但并不是个无法开玩笑的人。
会这么想,原因应该是出在我身上。简单来说,他是我的菜,即使同性恋的议题在校
园里并不是什么禁忌,但我并不想在同学之间曝露这一点。
“如果十分钟之后他们再不到,今天的讨论就先取消吧!你女朋友不是问你什么时候
会结束?你就可以直接去找她啦!”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随口回应着。
“她已经和朋友约好去看舞台剧了,结束好像还会和剧场的朋友一起去庆功,所以我
今天就只有你们了……不对,严格地说,依现在的情况看来,我就只有你了。”他一
脸真诚地看着我这么说,浑然不觉自己刚才讲出了什么让人尴尬的话。
也许觉得尴尬的只有我吧!但有那么几秒钟,我真的因为他的那句话而有些动摇。但
也就像刚才说的,他是个有女朋友的人,一个直男。
我拿起冰咖啡想喝,企图掩饰那一刻的不自在,但吸了一口才想起里头只剩冰块。
“哈哈哈,你是不是害羞了?你脸红了耶!”该死的直男讲话就是这么不会看情况。
“干,害羞你的大头鬼啦!你再乱哈啦我就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反正我的饮料已经
喝完了,你就慢慢地享受一个人的热拿铁,慢慢喝啊!”我作势要收拾桌上的笔记本
,他慌乱地伸出手来压着那些讨论资料。
“小气鬼,一点玩笑都开不得,留下来啦,万一他们都不来,我们两个人找个什么地
方去约会好啦”他刻意强调了“约会”两个字。直男就是学不乖。
“好喔!掰掰啦!”我放弃收拾被他压着的资料,拿起背包就站了起来。平常的自己
并不会这么情绪化,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碰上他我就难以克制自己的反应,即使脑子
里有个声音劝自己不要在意、把玩笑话就当玩笑看待,但就是会有一股热血涌上来淹
没过那个声响。
推开木门,外头灌进来的热浪让整个人轻轻摇晃,眼镜覆上一层淡淡的白雾。
我站在门口深呼吸几次,试图压下刚才翻涌上来的情绪反应,一边思考着该往哪边走
。其实在站起身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了,但要重新坐下来总有些难为情。我有些着恼
自己刚才的举动,觉得自己很不像自己,在他面前简直像个任性的小孩,逾越了一个
普通朋友该有的表现;我们的交情并不足以让自己这么反应,但同样的,他说出口的
话也有些过了头。
也许就是那个彼此都不像自己的午后,才让一切都乱了套。
★
“我想,他和我的老婆以后应该会变得很要好,因为她们会凑在一起抱怨她们的老公
。诶,我们也算是认真的好男人啊!就只是喜欢周末喝个两杯,除此之外应该没什么
好挑剔了吧!”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还往他的妻子那儿看了一眼。人群里有个人举起
手比了个赞,但没几秒钟就改成倒赞。
一起喝酒,应该是我们断了联络的几年之后才开始的交集,至于为什么会重新联系上
彼此,却也是因为酒的关系。
★
那天他追了出来,见我还站在门口时有点讶异。我转头看着他,发现他也盯着自己的
时候,两个人同时笑了。
“对不起,我态度不佳。”我先开口。
“我的玩笑也过头了,抱歉。”他抓抓后脑,低着头向我赔不是。
并肩站在店门口,高出我一个头的他遮住了一些阳光,我落在一部分他的阴影中,一
点异样的情绪从那些半明半暗的交接处升了上来。我压抑着想往他那儿看的冲动,而
他在想什么我无法猜透,但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咖啡馆门口。
我看地上两个人的阴影,挨挤著的短短的灰色块像伸不出去的什么被收拢在脚下,和
阳光形成明显的交界,像彼此对抗著什么;我试着晃动了一下自己的影子,一次次地
试图越过那条界线,但没几秒钟整个地面的颜色突然覆上一层深灰,我还思考着那是
什么意思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已经急促地在脚边落了下来,耳边也响起了类似虫鸣一
般的杂音。
“怎么这么突然!”我听见他喃喃说一了一句,一只手突然挡到我身前把我往后推了
几吋,两人几乎是贴著大门站着。
“应该只是午后阵雨,一会儿就会停了吧!”他像是自说自话般,抬起头看着天空。
我注意到雨滴落到他手上,上头的毛发简直像因着雨水而恣意生长,和肤色产生鲜明
的对比。
“嗯。”我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声,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室友才欢呼著梅雨季终于结
束,可以开始期待台风了。为什么梅雨季之后就会有台风呢?我思考着这个问题,回
想起小时候究竟有没有因为台风放过假,但想到的都是些清理校园积水的印象,和同
学间趁机打闹玩水的画面。
好像是高中吧!班上负责的是中庭的环境整理,我和几个同学原本还认真地清理一地
的残枝落叶,有人不晓得哪根筋不对,开始玩起散落各处的水洼,简直和小学生没两
样,偏偏那时又下起了一阵毛毛雨,最后搞得每个人都一身溼,纷纷脱了制服上衣晾
在一旁,光着上身继续再战。我和另一个同学索性靠坐在雨豆树下,看他们在细雨中
继续疯狂地互泼泥水。雨豆树上的蝉鸣有些无力,似乎在为夏季的尾声留下一点什么
。
我转头看着那个同学,平常只是聊天打屁、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那时在我眼中却明
显有了些不同。
那也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他们的,不同。
“哈哈……”他突然发出笑声。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好笑?”我象征性地出了点力想推开他的手,但那只手却固执
地挡在我身前。
“没有啦!我只是想到你上课提过的,在那个入口万一遇到下雨的话怎么办。好像真
的需要一个停留的空间喔!”他一边说,一边侧身过来把我往他那边又拉近一些。
我没回答,只觉得眼里的他和高中同学像是重叠在一起。那时候,是雨豆树为我撑起
了一个屋簷,而现在则是咖啡馆门口的,这个窄仄的顶棚。
或者,为我撑起屋簷的其实是他。
★
送客的时候,我和妻子站在门口负责当人型立牌,让每个亲戚朋友靠过来合照。
终于是婚礼的尾声了。虽然并不是整场婚礼准备过程最累的一天,但一想到可以把这
件事完结,疲累感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攀到身上的每一处。我强打起精神,堆起笑容
应付著每一次的快门,但眼角余光总不时撇向还在同学桌谈笑喝酒的他。
每次喝酒的场合,我都会暗自计算著两人的瓶数,留意著不可以超过他的数量,再藉
故说自己已经没法再喝。多数的朋友通常在这时都已经各自散去,只留下我们还像在
比拼一般地不肯先说要回家。我们两人的酒量应该在伯仲之间,多数时候我其实还清
醒著,就算脑子已经无法好好地思考,但意识的某一处仍维持着一点理性,因为我不
想因为喝醉而失去感觉的能力,不想错过每一次他喝醉之后无法控制的举动——
他靠过的脸颊、呼出的热气,他贴上来身体和覆上来的嘴唇,那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想
毫无感觉地接受。即使知道那时的他并没有自制能力,我却没有阻止,更甚者,我也
顺应着他,躲在酒醉的面具下恣意地放肆自己的欲望。
就像那一天,淋著雨跑回他外宿的小套房。外头的雨水快速地击打着窗玻璃,室内的
干燥机轰隆作响,脱下来的衣服在烘衣机里转动,以相似的频率加入这场雨天的合奏
。我身上只围着浴巾,而他也只穿了平口裤坐在一旁,两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看原
本要讨论的资料。我想像、也知道有什么会发生,那种预感没什么道理好解释,我甚
至期待着,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阻止,该不该趁著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先划出界线
。
最后,我没有阻止。身体的本能反应越过了理智的防线,淹没在一室的轰隆声响中。
★
那并不是我们唯一且最后一次发生关系。
“你知道,我有女朋友,我爱她,而且我会结婚。”那是第一次结束之后,他对我说
的话。
“还有,我不是同性恋。”他停了半晌,才又补了这一句。
我环视整个房间,烘衣机停下来之后,室外的雨声似乎也跟着小了许多,我的视线最
后落在他的身上,赤裸著的身体也有不算少的毛发,但没有那位黑猩猩大学生来得夸
张。
“你笑什么?”也许是因为我突然发出笑声,他有些手足无措。
“只是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我停了几秒钟,思考一下该说些什么,也思考着我们两
人的关系和刚才发生的事。
“你放心,我也不是。所以你不用介意刚才的事,我也没打算放在心上。”我决定说
谎。同学之间偶尔会聊起同性恋的话题,也有意无意地会触及同性婚姻的立场,我记
得他说过,他对同婚没有意见,但不认为在有生之年会有通过的一天。那时候他引述
了一些国外的经验与案例,分析了不同国情与社会传统之间的比较,以一个自称“不
是同性恋”的人而言,他算是阅读了不少相关资料。那让我有些讶异。
我站起身到他的书桌前坐下,架上摆了不少系上科目的参考书籍,我随意抽出一本翻
了几页,上头密密麻麻地手写了许多注记和不同颜色的划线,看来他这个理论派的背
后的确是下了不少功夫。
“你的背看起来很性感耶!”身后的他忽然出声。
“这是一个刚才说‘我不是同性恋’的人该说的话吗?”我转头朝他笑。
他脸上一红,害羞地别过头去。
合上书本,我重新坐回他身边,比起他多毛的身体,我身上几乎没什么明显的体毛,
在他旁边尤其能看出对比。也许是被我看得有些难为情,他拉过被子稍微遮掩了自己
的私处,却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于是那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诶,我……我,可以再让我抱着你吗?以一个‘不是同性恋’的身分?”他很为难
地说出口,目光虽然放在我身上,但显然不晓得该停在哪儿。
我点点头,主动靠了过去。
和他这样的关系维持了两年多,但并不是频繁地发生关系,毕竟他是有女友的人,无
法有太多时间留给我。而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赌一口气,或者只是想圆自己那时的谎,
我也开始和女孩子交往,只不过不像他总是固定一个女朋友,大部分的女孩不太受得
了我不甚热情的应对方式,和我那副总是可有可无的态度。毕业前夕我和第五个、还
是第六个女孩分手后,也同时对他提出了分开的决定。
而他则是干脆地出国念书。
再见面,已经是他回国工作的第四年,他在国外拿了硕士,在国外累积了一些工作经
验后回国任职,原来的女朋友已经成了老婆。他的人生似乎不断地往前走,而我呢?
虽然一样念完了研究所开始工作,整个人却像停在毕业前的那一刻,提出分开、挥手
再见,远远望着他飞到世界的另一端,而自己则像是被遗弃一般地留在台湾。
★
“摄影师,帮我和他拍一张两个人的合照吧!”他提出这个要求,而妻子则大方地退
到一边。
他的手原本是搭在我肩上,但只停留了一下马上转而环住我的腰,全然不管在场其他
人的目光。我赏他一个白眼,推了几下却纹风不动,只好配合著这样合照。
“再靠近一点,脸颊贴近一点啊!”或许是当他醉了,在场的人全都不以为意,还怂
恿着要他作些更亲密的动作。他一脸绯红,同样来者不拒地配合著那些人的要求。我
想起每一个我假装喝醉实则清醒的夜晚,想起我们背着他老婆的那些荒唐、近乎偷情
的举动。我也想起在酒吧遇见的那一晚,我带了一个男人,而他则是自己一个人。那
么想着时,感觉背上已经汗溼一片;夏季已经过了将近一半,要不是她说要当什么六
月新娘,谁想选在这样的天气办婚礼。
“大嫂,看来我等一下要把你老公带出场啦!”他朝我妻子这么喊。
“可以啊!你老婆也同意的话,我乐得轻松喔!”妻子这么说完,我转头朝她露出苦
笑,却看见她和他的妻子并肩站在一起,状似亲暱地在咬耳朵。
她们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我心底一凉,同时听见他在我的耳边呢喃了几句。我猛然用力推开他,明知道那样举
动有些粗鲁,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
“不要推开我啊!”他靠过来坐到我旁边,完全不把我的男伴放在眼里。吐出的酒气
简直像可以熏昏一头大象,我只好避开来跟服务生要了一杯水。
“你喝醉了。”我把水杯举到他眼前,但下一秒他却抢过去朝自己头上淋下去。
我和男伴都吓呆了,慌忙地拿起桌上的纸巾帮他擦,但那个溼淋淋的模样却同时唤起
了我记忆中的他。
印象中我没有看他喝得这么醉过,但毕竟我们一块儿喝酒的时间也只有大学时代,中
间空白了这么多年,甚至有好些年我都没有想起他了。不过重新见面,他除了留起胡
子、看起来成熟一些,外表上倒是没多大的变化,一眼就能认出是大学时那个人;刚
刚对上眼的时候,男伴还偷偷在我耳边嘀咕著“是菜耶”;在外表至上的同性恋世界
,他的确是个第一眼杀手。
我的那个夜晚算是毁了,还好男伴也只是第一次约出来见面的人,彼此不会给对方压
力。倒是躺在沙发上说著醉话的他,还真成了我那晚唯一的压力来源。话虽这么说,
再见面仍让我很激动,很想马上把他抓起来,问问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在社群软件
上知道他毕业了在国外有了工作,但刻意的忽略没让我再往下追究下去,如今真实的
他就在眼前,反而急切地想知道他的所有事情,他的工作、他的感情,他的一切一切
。
然而,面对一个醉汉,我什么都没辨法问。
最后我让他在我的床上过夜,自己则是窝在沙发上。睡前,我花了点时间坐在床缘,
好好地端详着他的脸,想从里头找寻任何一点陌生的地方,好像可以从那些陌生之处
看出他这几年的变化。脱掉他的鞋子、松开他的领带,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碰他身
上的其他地方,尽管那具身体还留有过往的熟悉感,但我仍清楚地知道,我们的关系
已经不同了。
从我提出要分开的时候起——不,也许是在我谎称自己也不是同性恋起,两人的关系
就走上不同的剧情了。
★
台湾同婚通过的那一天,我传了讯息给他。
“顺便告诉你,我要结婚了。”我没让他有读讯息和回应的时间,直接再传出这一段
话。
“来参加我的婚礼喔!”我又补了这一句。
其实他见过我当时的女友,只是以我过去的交往经验,他应该从来不认为我会踏入婚
姻吧!他以前说过,台湾的同志婚姻应该不会那么快通过,还会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我当时不置可否,但没说出口的是,即使通过了,我终究还是要踏进异性恋的婚姻中
,那是早就和家里的人讲好的条件。
选在同婚通过之后才走入婚姻,或许就是我消极的反抗吧!
所以我结婚了,找了他来致辞,办了一场看起来盛大隆重且不违传统仪式的婚礼;他
如期赴约,一如每一回我们约著喝酒的夜晚,以清醒的干杯开始,以彼醉我醒的身体
温存作结,也像是仪式一般。
会场外似乎下起应付著梅雨季那般的毛毛雨,我笑着送走每个前来恭喜并合照的亲戚
朋友,一只手举起挥动,另一只手则牵着今天之后成为我妻子的女人。
“其实,包括现在这一刻,每一次我都很清醒,我知道我们在做什么。而且我知道你
也一样。”
混著雨声,他刚才说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