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哥,快起来,不要再赖床了,你不是说赏枫跟赏樱一样,每天早上都是战场?”
熟悉的嗓音从昏沉的意识间穿透进来。
“啊?”我半睁了眼,反射性朝声音来源瞥了过去,说话的人精神面容,头发捏塑得
飞扬,让人不禁一愕:“恭介,怎么会是你?”
“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有事不能来京都,找了景介来陪我?”
“你是发烧还是头撞到?在讲什么啦,到底要不要起床,我再给你一分钟喔。”他说
完便走到镜子前,仿佛觉得发型哪里角度还有瑕疵似,自顾自又抓捏了起来。
咦?所以先前被放鸽子变成跟景介在夜里乱逛都只是场梦吗?我下意识往脑袋存留的
画面挖,那当中似乎有些神社寺院的枫景,但又朦朦胧胧抓不清晰。果然,哪有人会运势
如此不济,都错过这么多次相见的机会,结果还在日本失之交臂。我不由得心情振奋起来
,一个弹身,凑去恭介背后。
“恭介,我好想你。”我抱住了他,让彼此裸裎的上身紧紧触贴。
“不会吧,一大早就发情了?你真的是大叔吗?”他头转过来,作势欲咬。
“不行喔。”晨勃未退的我在他挺翘的臀后磨蹭,双手也不规矩地开始游移,捏揉几
下他饱满的胸肌,又轻搔过腹间那紧实的块理。“你自己也硬了啊。”我顺着他窄短的内
裤裤缘划绕,抓住里头飞快鼓胀的兽物。
那充满韧度的手感让人忍不住多施了点力,微微的喘息也催化著情欲的发酵,但不知
道为什么,身下还推送著,被我抓拥在怀的恭介却越来越虚缈,原本浊重的呻吟渐渐像由
遥远地方传来,扭曲地、微弱著,然后我就仿佛跌入时空的夹缝,瞬间场景转换。
咦,怎么回事,为什么变成躺在床上,而且怀里背朝我的人还穿着衣服?我脑袋钝钝
的完全无法运转,那里头恭介的调侃笑容飞速残褪,换成景介满腹心事的眼神鲜明起来。
该死,难不成刚刚只不过是场春梦,现在才是真实?
尽管像从搅乱的思绪中找到了线头,方才的激情仍旧与身前的温热躯体叠合著,让人
不愿相信仅为一场空,于是还环著的手不由自主往下滑去,在棉裤间触到一根硬挺的家伙
。然指尖的触感还未回传至大脑拆解分析,怀里的身体已震了一下,顺带将我的理智完全
撞醒。我到底在干嘛?这人九成九是景介啊,且照这反应分明已经醒了。“对不起....”
我连忙放开手,将彼此拉出适当的距离。
不晓得是因为尴尬想继续装睡,还是为了等自己那边的反应消去,景介没出声搭理我
,依旧背对着僵在原本的姿势,直到时间像凝结了一世纪久,才默默起了身,拿了盥洗物
品走出房门。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坐了起来,想让脑筋清楚一些。记得昨晚从“青莲院”回来
,互相等对方洗完澡后,就准备要睡了。当时曾跟景介微妙地对看一眼,毕竟老板把垫被
铺并一起,一副为情侣还是闺蜜摆置的模样,假使刻意拆分,不就成了无言的嫌弃?或许
景介亦是同样的思路,总之,我们就在谁也没多说什么的景况下各自躺平了。
然当房间一黑,我才发觉这根本是个错误的决定,等同恭介的诱惑肉体伸手可及,隐
隐的热度侵散过来,怎么阻得了脑袋的胡思乱想?各种恭介与我躺靠一起的可能狂野蔓生
,某个不受控的野兽也跟着抬首昂扬。那种想着、冲动着、又什么都不能作的感觉难受至
极,让人翻来覆去,就算努力放缓呼吸、数着数字都入不了眠。
所以就是这种纠葛的思绪使我梦境变了调吗?它顺从心里的渴望打造出几可乱真的幻
境,真实到我手中都还有抓握住什么的感觉。
糟糕,我该不会在作著梦的时候,身体也随情节胡来吧?不小心抱住便罢了,如果手
脚还盘上去顶着乱摸著,不就要被景介盖章成花心大色狼?
我盯着自己的掌心,拿方才贴拥的触感与梦境作比对,但还没想出什么结果,脑海就
先浮现他在我生日时几乎被剥光的模样。胸腹间果真跟视觉上的差不多,有很精实的起伏
线条,而那天没开箱到的部分嘛,好像也和恭介差不多大,颇令人一想到就血脉贲张。
呃,怎么又想歪了,他可是景介不是恭介耶。去去去,邪魔散退,我在心里胡乱画著
咒驱走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努力收摄心神起身换好衣服,稍微理过今日行走的规划,景介回房了,然表情依旧冷
冷地让我有点心虚。“今天去‘大原’如何?”我刻意带了点笑容,不知道看起来会不会
太僵。
“那是哪?”他低头收拾着手上东西,完全避开我的目光。完蛋,真的被嫌弃了吗?
“是京都比较北的小乡镇,那边几间寺院据说都有很不错的枫红,只是它们红得比较
早,怕晚去就全掉光了。”我又往我的声音多添了些热情。
“那就去吧,我没意见。”他转过身,开始换起衣服。
这什么意思,一种确认我到底是不是色狼的试炼?哼,才不会中计呢,我趁他才刚把
棉裤往下拉了些,便飞速拿起盥洗用具逃出房门,眼不见为净。
经过电车与公共汽车的双重颠簸,一小时后我们抵达了“大原”。走下车往四处望,这儿
果然是坐隐于山的乡野,茂林、田圃,只有在马路旁才能见着几间朴实矮舍。由于时间尚
早,路上的游人仅仅两三,没了人声的杂闹,便突显了乡路静谧的幽趣,兼之现刻正是枫
红季节,路边不时有橙艳的叶串高擎岔生,很引人仰观。走着望着,潺潺溪涧也开始于旁
奔流,我听着水声轻歌,看着凋坠星叶将溪岩缀点得红褐,还未见这儿寺院的幽景,已对
此地萌生极佳好感。
尽管如此,身旁景介的反常却令我很难不在意,若是过往的他应该是拿起相机拍个不
停吧,但走了这么大段路,沿途景色都仿佛入不了他法眼似,相机一直挂在颈间,形同装
饰。我忍不住偷瞄过去,他的表情沉沉的,像在思索什么,又有点像在生气。不会吧,难
道还在气我大清早侵犯他的事吗?
“你们日本的乡村好干净,路上都看不到垃圾。”我随便找了个话题跟他搭讪。
“台湾的很脏乱?”谢天谢地,他终于看我了。
“应该说喜欢把杂物堆得屋外到处都是吧,好像放在外面就不是自己家里的事,管它
什么路人观感。就别提还种树叠石帮自己家门口作出造景,有这闲工夫不如去赚钱。”我
努力将对话延伸下去。
“喔,我们是习惯把家附近都整理干净,再不然邻居也会用带刺的目光监督你。”他
淡淡回了一句又把视线撇开,让我有不祥的预感,结果话题还真在几次来回后,被他嗯的
一声弄死。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憋不住的我直接问了。
“生气?为什么要生你气?”他讶异望向我,神情不像是作伪。
“就..不小心抱了你,还摸到你....那里.....”希望没有更多的。
“喔,你是说那件事。”
“对不起啦,我不知道我的睡相那么差,居然会跟着梦里的....”咦,我怎么说出来
了。
“什么梦?”景介的双眼瞬间发亮。
喂,什么意思,刚刚不是还死气沉沉的吗?“男人嘛,你知道的。”生活里总有欲求
不满的时候。
“那很平常啊,我也会。”
“你也会?都梦什么?”这下换我眼睛瞪大了,景介这家伙不是长期圣人附身吗,也
会有精虫冲脑的时候?但可想而知之的,问题会获得解答才有鬼,我磨了老半天,也只不
过逼出“秘密”两个字,还有他说这话时又转回铁青的脸。
放弃了徒劳无功的追问,眼前乡径在盘折之后成了商家汇聚的十字路口,而当依著“
三千院门迹”碑柱的指示转了过去,我停下脚步,因为两侧搭展的枫树虽已过色泽最美的
时日,可是翩落的残叶翻飞、晃舞,却将原本暗冷的屋簷轻覆为温暖的斑彩。
寺院的入口“御殿门”就在这里了,它架立于阶台,两侧石垣上又高筑了一层白色灰
泥墙,让人有行临城郭的错觉。昨晚参访的“青莲院”为皇族担任过住持的门迹,“三千
院”亦是,至于寺名,想必出自佛理的三千世界吧。
静候至寺门开启,我们随着诸多拜众行入院内,踏进有唐破风作缀的客殿。一路行进
的穿廊没什么特出装饰,仅仅以书画字帖添色,稍微惹人端看的是墙上的照片,它记录了
此院随季更迭的景貌,让像我这样,极可能无缘再访的异国人一窥它的别样风情。
“这里春天果然也很漂亮。”我盯着照片中的樱朵繁盛,心里不由得叹息。
“那当时怎么没来?”
“想啊,但京都、宇治、奈良,再加上更遥远的姬路,走完这些地方假期就结束了,
哪还有时间分给大原。”
“你搬来日本好了。”
“搬来?”这个念头好像只曾从脑中短暂飞过。
“是啊,这样就不用烦恼要放弃谁了,而且同个景点还可以春夏秋冬都去一次。”
“很难吧,搬到日本不就代表暂时失业了,我日文能力才小学等级,要怎么找工作?
何况又没新鲜的肝可以让老板爆。”虽然景介的提议听来极度诱惑,现实的风险却很残忍
。
“但可以摆脱远距离。”
“是没错啦,远距离真的好讨厌,总是因为没安全感在那边猜来猜去。”就像这次我
又搞不懂恭介在想什么了。
“那就拼一下。”
“用说的比较容易啊,若是你,你有这勇气吗?”现在跟恭介之间如此浑沌未明,叫
我怎么把自己的人生赌下去?
或许真没多少人能豪迈撂下肯定的回答吧,景介在我的灼灼直视下,也只是微微张了
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啊,网络上说的就是这里。”过道在接抵大厅后景致倏地转换,敞廊将殿外园色接
迎而进,令人目光一亮。我拉着景介加快步伐凑去廊下,望着这片被称作“聚碧园”的小
院落,一如其名地,它以深深浅浅的翠碧于池畔绘抹,几块斑岩在水光露了轮廓,被嫩毯
般的绿苔覆掩,其上是一簇簇植依一起的矮灌木。它们被修剪得浑圆可爱,像应和著佛理
,象征人们因修持而磨去棱角,处世也随之圆融。
我看着块岩与球树堆叠出山势,看着石塔拔尖成峰,也不由自主往背衬的几株枫树望
。很可惜地,它们多半已秃了枝枒,仅有些仍以略凋的金橙持着秋色,不让时序转入冬之
荒凉。“如果能早一星期来这边就好了。”我在心里沾了点红艳颜彩凭空点抹,但还正嗟
叹著,耳边却传来景介一句突兀的话语:“光哥,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讲。”
“什么?”我漫不经心地望向了他。
“应该说我骗了你。”他揪著眉头,表情紧绷地像下了某种决心。
“骗了我?”什么意思,我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
“樱花季后面的那几天,跟你在一起的其实不是恭介。”他深吸了一口气:“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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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院聚碧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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