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衡忘记自己是丢了几个枕头过去,或者是直接走了过去把那傻傻笑着的男孩推回了浴室。总之他感觉脑中一片空白,对于初恋成真的巨大喜悦,这时候还如梦似幻的将他笼罩。那些他午夜梦回期待的、他心心念念盼望的事情,都以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在这一天成真。那个男孩,那个举手投足都吸引自己的男孩,原来对自己也有相同的感受、类似的期待、同等的喜欢。水声哗哗,初恋的情愫灌溉了那单恋的已经干枯的心田,久旱逢甘霖的茂盛着热恋的新芽。
黄辰烨穿着一条四角裤走出来的时候,浑身还散著水气。一条大浴巾被少年的单手固定在湿润的头顶上左右擦拭。他赤裸的胸膛又更健硕了一些,青春期的成长大致已在他挺拔的身躯定了型,古铜色的手臂因擦拭的动作而鼓硕了二头肌的轮廓,再往下,便是那劲瘦结实的腹部线条,蜷曲的毛发映射著房间些许的灯光,自肚脐之下一路开拓到了四角裤头下那蛰伏的小兽正隆起的线条处,或许是情人眼里出了西施、或者少年得天独厚的条件,他这样随意的站着,却就站出了令人目不转睛的魅力与气质。
“干嘛盯着我看。”黄辰烨擦头发的动作突然停顿下来的时候说。
“谁盯着你看。”陈星衡不肯承认的说。
“......”黄辰烨没在回嘴,嘴角却噙著笑的只是看着陈星衡,什么也不再说。
“你干嘛盯着我看。”陈星衡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猜想着男孩那笑容背后肯定藏着的坏主意。
“谁盯着你看。”黄辰烨笑的回了,露出他洁白的齿列。
“神经病。”陈星衡总是这样拿这个耍赖的男孩没有办法。
“你洗不洗澡?”黄辰烨也没在意,对陈星衡说。
陈星衡应了,拿着盥洗衣物准备往浴室走去。经过黄辰烨的身旁时,猛然的穿着的运动短裤就被黄辰烨往下扯了扯,连着宽松的四角裤往下,半边的臀部就见了光。这样的嬉戏平常在两人之间也并不稀奇,陈星衡一手拉起了裤子,一手就准备还击。一切都像是稀松平常的打闹,却在他的手碰触到了黄辰烨赤裸的腹部时,停下了动作。再往下,男孩只有一件单薄的四角裤,再无其他。
“不敢还手啊?”黄辰烨看穿了他的动作,狡黠的任那笑容恣意的猖狂。
“懒得理你。”陈星衡说,转头往浴室走去。
“衡衡。”黄辰烨突然叫住了陈星衡,陈星衡回头看他又有着什么样的坏主意。
“干嘛。”陈星衡说。
“你到底什么时候要跟我一起洗澡啊。”黄辰烨笑着问,他随意站着,英气勃勃。
“......下辈子吧。”陈星衡说完,当着黄辰烨那带着戏谑的眼神,把浴室的门甩上。
再之后,黄辰烨把刚从浴室出来的陈星衡用浴巾盖著头,像搓著外婆家那只洗完澡的柴犬般把他湿润的头发弄干;或者两人躺在床上看着电视综艺节目时你一言我一语的谈笑闲聊;或者那偶尔有些安静的空档似乎彼此都在反刍著这一夜飞速的进展。总之两人盖著那白皙的饭店床褥,肩并著肩、手臂靠着手臂的在每一个微小的时刻感受彼此身上传递的体温,鼻息处是饭店相同的沐浴乳气息,带着点绿茶的香气,缭绕缭绕。
是谁先睡着的黄辰烨已经不记得了,总之他突然醒过来的时候,陈星衡是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的。少年的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的节奏或者随着空调细微的风而轻轻抖动,那脸庞沈静没有更多的表情,些许酒窝的轮廓因为躺着的角度,没有笑容却也徜徉在少年的颊侧。他缓缓地吸着气、吐着气,睡得沈稳,睡在他这一刻,全天底下他最喜欢的人,那线条初现的结实肩膀上。
黄辰烨把电视关了,往旁边那张空着的双人床望了望。严诚还没有回来,黄辰烨与内心恶的距离奋斗了片刻,终究还是决定不站起来把房间的门栓扣上。黄辰烨心里揣想着严诚大概随便找了一间同学的房间蹭了一夜,约莫他也觉得与自己和陈星衡一间并不自在。另一方面也想着,这趟旅程他估计也就只有这一天会最尴尬,四人一间、八人一间、两人一间,就只有这一天会有这样大眼瞪小眼的情况,明天人多了、或者后天两人的小空间,就再也没有什么令人烦恼的地方了。
他轻轻挪动了身体,把立起的枕头摊平垫到了陈星衡的后脑勺下,然后一只手轻轻的把沈睡中的男孩安置妥当。房里的空调是有些低的,也许是他抽开自己原先与陈星衡贴著的手臂时,连带把身上炽热的体温从男孩的身旁抽离,总之陈星衡轻轻皱了皱眉头,将醒未醒。看着他的神情,黄辰烨觉得自己有些燥热,他把那单薄而浆白的床褥往陈星衡的胸口处仔细的盖好,然后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在那男孩的额头处,轻轻的印下一吻。
黄辰烨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喜欢上陈星衡的,爱情对于这年纪的青少年而言,或者再之后对于血液里流着浪漫的人们而言,无论什么年华,都是没有化学公式的过激反应,无法剖析、无法钻研、无法复制,在漫漫人海里,时间无涯的荒野里,彼此都是彼此的稀有金属,仅此一次,掺和著青春年华的催化剂,成就那最简单纯粹、却最刻骨铭心的初恋那些小事。
过去了的这几个月,从发现自己对于陈星衡的感情似乎并不只是上课打闹、下课打球的兄弟或者挚友之情之后,黄辰烨并非没有挣扎、怀疑、困顿、错愕过。他向来心大,对所有事情也大多都可以轻松看待,但对于这终究还是异于常人的,来自生命赋予的恶意,他仍旧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去熟悉。他还没有接受,只是熟悉与没有抗拒,或许是少年还没真正去思考这样的选择或者被迫的选择,将在未来的人生带给自己多大的冲击与挫折,也或许青春年少毕竟让少年活得像只莽撞的狮子,冲动的喜欢,冲动的只是因为让自己动心的人,是陈星衡。
关于爱的体悟,他说不出像课本里、小说中、或者电视上那些精辟的描绘与譬喻,关于爱的定义他也还需要用往后的数年、或者数十年去厘清;但关于爱的感觉,却似乎是与身俱来就埋藏在骨肉心扉中的天份,无需练习、没有模仿、突如其来的看到这个人,就总是有那么点的不自在;一举一动,总没有办法再想平常那样随意不羁,举措里总分了一点神识,留心那人的每一种表情。在爱面前,或者在热恋的那段时间里,每个人都像个小丑,总是不经意的譁众取宠,譁众只是为了博君一顾,取宠却总只在乎那人的一哂一笑。烽火戏诸侯般,千年前如此,千年后还是人性。
至于为什么喜欢了他,也许他总是让他想起,外婆家那只围绕着自己窜上窜下的柴犬。至于为什么喜欢了他,也许少年的眼眸里,总不经意的勾起了他埋藏骨里的那点保护欲。至于为什么喜欢了他,或许从他发现了他那对自己欲盖弥彰的喜欢之后,或许从他发现自己没有抗拒而甚至有些享受那样的喜欢之后,就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了他。关于性的,少年也用了那无数的夜晚去测试,去揣想,去体会。而至于为什么喜欢了他,约莫是在那些攀向高峰的时刻,双手上下的抽动,脑海里出现的人,也是他。
同性恋,说穿了还是初恋之后才后缀的总结,滚烫的烙铁般,残酷的总结。在那些喜欢之后,在那些发现彼此趋于同性的着迷之后,才姗姗来迟缀上的形容,却将在烙下之后,成为往后选择爱情的先决条件。但关于初恋,毕竟总还是得客观的回到初恋前的那些小事,那些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只是我们刚好都是男生,而我们刚好都不抗拒的,那样精神旅程的探索。少年没有选择成为同性恋,他没有选择、也没有选择,他只是选择了一个喜欢的人,而成为了那所谓的同性恋。
黄辰烨也躺了下来,他尽量放轻了动作,却不免还是惊醒了陈星衡。后者微微睁开了眼睛,半梦半醒的往黄辰烨看了看,像在脑中运算著资讯,却有些迷迷茫茫的傻劲。
“没事,你睡好。”黄辰烨轻轻的说,手拍著陈星衡的背温柔的安抚著。
陈星衡没有回应,他把眼睛又紧紧的闭上了,不知是半梦半醒间的冲动、或者类似借酒装疯的无赖,他把头轻轻的抵著黄辰烨的腋窝,一只手圈住了他的腹部,类似无尾熊的睡姿,深深沉睡。黄辰烨似苦笑的又似温柔的微笑着,任男孩的体温传到了胸口,任那规律的呼吸与男孩身体的律动,与自己心跳的节奏逐渐同拍。他伸起了另一只手,轻轻把男孩柔软的发丝拨乱,半拥著男孩,也逐渐沈入了深深的睡眠。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甚至已经是数不清次的肢体相抵,也许是一整天的行程紧凑、也许是彼此相依,这却是第一次如此睡得深沉。少年的梦里你有我、我有你,对于未来可能的不安、犹疑、猜忌、挫折、或者那些喜怒哀乐各不相同的人生际遇与感受,都不在这时候的他们,这单纯直接的想法之中。
门开了、门关了、面色不善的男孩进来了、然后又出去了。
而男孩们,还在自己初恋成真的小幸运里,呼吸缓缓,弥漫着幸福的每一种温度。
(未完待续)
抱睡早上会不会被顶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