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认识男女双方的问题在于,当你面对他们离婚的现实,而必须在立场上有所取舍
时,真的很难适当地两面讨好。我不像学,他和女方比较要好,自然是站在她那一边
,而真的要论交情,我必须替尧说话,却隐隐觉得当中还存在着一层迷雾。
那层迷雾不仅来自尧,感觉和尧的妻子、我的男友都脱不了关系。
“你该替我高兴啊!这下子我重新回到熟男市场,可以自在地做我自己了。现在的我
没有极限,男女都可以喔!”尧故意大笑着那么说,甚至在我面前把性向拿来当作笑
点,仿佛离婚没有带给他任何阴影。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本来以为你和老婆之间是卡着你爸,但他都过世了……对不起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当初她来找我谈你的事,让我觉得她很在意你们父子间
的关系,当时我以为她只是和你爸处不好,所以一个人在那边胡思乱想。”
“别问啦!事情都过去了。大概我这个人就是不适合结婚吧!还好我们也没有小孩,
这样分得比较干脆。”尧似乎不想针对离婚的事多谈,又或者不想再一次在我面前表
现出脆弱的一面,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经历了丧父与婚姻的变故,我真的不想看
他这么逞强的样子。
不过,那个在婚礼前对一切感到不安,却又拚命想对未来的另一半负责的尧,为什么
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尧的前妻在办完他父亲的丧事之后,就重新回到公司上班,在她身上也看不出什么异
样,一直到离婚的消息传来,她没有私底下再找我谈过尧的事。
就连离婚的消息,也是他们签字之后,隔了一阵子尧才主动告诉我的,而她则是支字
未提。
恢复单身之后的尧,似乎如他所说的,真的开始活出自己了。
因为怕他老是一个人,我偶尔会撇下学而找他吃饭,有时也会三个人一块儿晚餐,聊
些工作、爱情和八卦之类的琐事,原本的个性加上我现在的状况,只能以一种有所保
留的热络关心他。但尧也一样,他开始在彼此之间隔出一点距离,像戴起面具,老是
笑着面对我们。不过学和他同时在场的气氛总有些怪,学不像过去总是“敬尧大哥、
敬尧大哥”那样亲暱地叫他,而尧也会故意闪躲学望向他的目光,那个场合总让我有
种“第三者”的错觉,好像自己才是个局外人,是处在他们两人之间的电灯泡。
不过尧通常是有约会的。不管是不是借口,约他吃饭,十次总有个六、七次是已经另
外有约的,却也没见他带过新的交往对象出现,仿佛愉快地在享受着单身生活。
“你是不是很不谅解尧离婚的事啊?”有一次在作爱之后,我忽然想起这件事,随口
问了一声。
“不谅解?没有啊!他又不是和我离婚,我干嘛不谅解啊?”学略显疲惫地枕在我胸
前,听到我的问题时整个人抖了一下,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
“所以你是替别人打抱不平囉!”我不死心地追问,感觉那具身体在被子里扭动着,
还刻意转移注意力似地,不断伸手往我的敏感处袭来,乳头、腰际、下体、大腿内侧
,接下来还翻过身想舔我的耳垂,我赶紧把他拉开。
“想逼死中年大叔啊!我可不像你那么年轻,可以马上再来一场。而且我跟你讲正经
的,你这样,我会觉得你在故意逃避问题喔!”大概是我的语气严肃了些,学顿了一
顿,才又翻过身子躺好,虽然手指仍旧不安分地在我身上游移,至少看上去是在思考
我提的问题。
这几年学也有些改变。
或许因为毕业了,离开学生的身分之后必须强迫自己变得成熟,也可能因为我们在一
起这么多年了,过去的躁动不安与对伴侣关系的怀疑,如今也渐渐趋于稳定。他在研
究所老师那儿当助理,生活型态和过去差不了多少,但整个人明显成长了许多,看事
情的角度也不像过去那么感情用事,尤其在经历当年那次短暂的分开之后,我们两个
对这段感情都变得格外在乎,彼此都试图在进退拉锯之间寻找一个完美的平衡点。
不过,哪有什么完美的平衡点呢?爱情大概就是这样推托拉扯的,一边学习、一边前
进吧!
他告诉我,对尧的事真的没有不谅解,但他的确比较偏袒女方,认为她才是受伤较深
的那一个,但真要他解释这么想的原因,他也说不上来。
“你该不会准备和敬尧大哥旧情复燃吧!”话锋一转,他忽然语带警告地丢出这一句
,我赶紧用力把他抱到怀里,阻止他的胡思乱想。
“大叔,你刚刚才说没办法,那顶着我的这根硬硬的东西是什么啊?”学一说完,整
个人就挣开我的双手埋进被子里,一阵温暖包覆上来,让我想到了尧和他的父亲。
我想起他的父亲住院时,待在医院的那一晚,我原本想留下来陪他过夜,但他却要我
快点回去,他不想被学埋怨,说他抢了他的男朋友。我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却也感
受到他的心意。
我告诉尧,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在。他点点头,送我走到电梯口时似乎欲言又止,
于是我们站着让电梯下去了两趟,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走到医院大门时,想起要给他父亲的营养品还在背包里,于是我重新搭了电梯上去。
病房门口还透著一点亮光,但尧所在的那一区已经熄了灯。我悄悄地放轻脚步走过去
,想留下东西后再传讯息告诉他一声,但靠近那儿时却听到一点细微的声响。
也许因为那个声响太过熟悉,心中窥视的欲望作祟,我偷偷地从布帘的缝隙望过去,
正好看见了那一幕;我看见尧的父亲以右手轻抚著尧的头,就像怜爱着他唯一的儿子
,而尧的头则靠在对方腹部的位置——熟悉的起伏动作像慢速播放的影带。窗外洒进
淡蓝色的月光,在他们俩身上留下微微发亮的轮廓,我闪躲著布帘的晃动,也闪躲著
那个画面在我心里留下的冲击。
直到爆发了尧的报导,我才把所有的事连结到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