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Ass and the City-《空位》

楼主: MeeNei (卖傻)   2017-01-27 00:37:33
若我能在梦里醒来,眼看人尽楼空。
一幢小小的心屋,盈著满满的鬼魅,塞得心疼。
屋后一只风筝高悬,细线扎进土里,系出一朵荼蘼,开着遍野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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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爱情很俗气,大致都有那么一个幽灵角色。总挥不去他们的存在,但也近不得彼此的
距离。人们为其空留席位,在一个个阴僻的角落,等待生尘,再日日拂去。他们或许是那
未始之始,既不曾开始,也就不得结束,注定一生纠缠。
那年我方考上大学,在当时兴盛的交友网站上留下了考取的校系讯息。
某天收到了则留言,仅写道:“嗨,我是你的学长。”
在这个故事里,我叫他作光头王。
年岁增长,我渐渐明白,有些人,你与他的相识有多平凡,陷得就能有多深,因为你确信
自己有多么值得这段平凡的感情。结局时你恨,恨你的平凡,也恨自己恨不得他的平凡。
当年初见他的照片,有种头一回误认自己距离爱情很近的错觉。相片上,他弹著吉他,顶
著一颗光头,微锁的眉头勾勒许多暧昧。在那还使用MSN的年代,人们躲在现实里暗自遍
尝虚拟的苦辣甜酸。那是一段标点符号都足以倾国颓城的年华。
我们很快交换了号码,当晚便拨响了第一通电话。记得一晃眼就到了凌晨四点,但彼此在
过去的五个小时里,并不时时刻刻交谈。话筒两头时常就这么沉默著,直到其中一方打破
寂静,那通常是我,按捺地试探著。
他突然弹起钢琴,我一愣,但也就静静在另一头听着。伴着窗外蛰伏的夏炎,黄月懒在外
墙上,一瞬水星溜过。
“你在弹什么?”
“孙燕姿的〈我不难过〉。”
“是吗?你很喜欢这首歌?”
“其实我喜欢〈我不爱〉。”
在那之前,我从未认真地听过〈我不爱〉这首歌。
那些你听过的却没听清的歌里,好似都狂放地呢喃著命运的残酷。
余下的假期里,彼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而在八月的尾声,我们经历一次争吵后,他消
失了。十八岁的光景,愤怒无需理由,只懂漫漫张狂地投射自我的任性,以为那回事就叫
感情。一个无法从内在提炼安全感的人,他终将摧毁可能拥有的爱,好让他明白这个世界
的冷酷和自己的愤怒。
后来我转了系,但仍跟原本系上的同学要好,便回去参加中秋烤肉。那是一个早秋的夜晚
,大伙欢畅地喧闹著。倏然一群人从远端的角落聚拢,我看见一颗熟悉的光头。这是我第
一次真正遇见他,他缓缓靠近,在离我一公尺处停了下来,和同桌的人闲谈著,我的心也
随他的嗓音字句轰隆。侧身背向他,我埋首在眼前的杯盘里,恨不得与烤肉玉石俱焚。
最后他离开了,没有认出我来。
第二个学期,在他们系上表演晚会,是我第二次看见他。不同的是,这次他站在舞台上,
我仅仅隐没于人潮中。他一如我初见的相片,神色旷然地拨弄著琴弦。我凝望着他,灯光
暗去后,多少言语噎在深眸里。
自此我再未见过他,音讯杳无。
直到数月后的一个凌晨,手机收到许久没联络的他传来的一封讯息。
“对你的爱像断了线的风筝,落在山后头,没有人知道。”
“神经病啊,凌晨两点传什么鬼诗。”回毕,却一夜难枕。
“是群组讯息吧。”室友JP难掩脸上的不屑。“传给一群人,看谁会上钩。”
“我想也是。”怎有正常人类会凌晨发送这种疯癫情诗。
往后又是一阵静寂,待到隔年春天,手机中这个陌生的号码才又鼓譟了起来。
“学弟,要不要跟我吃饭?”
接起电话那刻我还一阵反应不及,语气同脸上都泛著狐疑。
“为什么,突然?”我如履薄冰。
“我们一直没有见过面啊,而且,我一直想好好谢谢你。”他字句攀上我的唇畔,轻轻地
咬齧著。
“谢什么?”
“你曾经在某些时刻救了我,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他煞有其事地说著,嗓眼里满是认真

谢我帮你捡了风筝吗?
碰面当日,我在对街缓缓走近,看见不远处一颗光头,身下一部重型机车,心头霎时一阵
砰塞。我停下脚步,感觉世界都扛在他的背影上。他回过头,瞥见了我,胡须丰茂的上唇
咧了开来。
“上车吧。”
呼啸过台北市的空气,我在后座始终揪著紊乱的心思。
突然他开口唱歌。
“或许只有你,懂得我,所以你没逃脱。
一边在泪流,一边紧抱我,小声地说多么爱我。
只有你,懂得我,就像被困住的野兽,在摩天大头渴求自由。”
“〈想自由〉。”
“对啊。”
他迳自哼著,我在他身后凝神。
迎来的风里和着他的气味,我用力地搜刮一丝一毫,闷胸膛里反复煎熬。
午饭过后,我们来到他的系馆,空无一人的读书室。同样是间或地谈著天,他拿起了晾在
一旁的电子琴,我们各自据守在一张桌子左右两端。我看着他,他弹著琴。我淡然默默无
语,自视针线闲拈伴伊坐。
“来睡个午觉吧。”他突然放下琴身。
“啊?”我一时反应不来。
“有点累了啊,一起睡吧。”
仍是各据长桌两边,我看着他没进双臂之间。不久我也睡意昏沉,我们就这样在一个我也
不甚熟悉的系馆自习室里各自睡去。
方醒时,惺忪之际,外头仍是艳阳闪烁,我眼前还浮着一片朦胧不散。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他赫然杀出这句。
“啊?”
顿时睡意全消。
“不是说想谢谢你吗?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拥抱。”
依旧满脸认真的他,嘴角却总叼著这种让人摸不著头绪的台词。
“噢,好啊。”
“啊,等一下好了。”
“怎么了?”
“就是…等一下嘛。”
我赫然看见他有些尴尬的坐姿,想起我们方才睡醒,一股坏劲窜上嘴角。
“没关系啊,来啊。”我丝毫不加掩饰眼畔的笑意。
“等一下啦。”
我才发现他的基因里原来存有害羞这种机制。
彼此相望,又陷入一片无语。
“好了,来吧。”他起身,朝我走来,步步都那么郑重其事。
我们靠近,然后卷入彼此的臂膀里。我努力记忆他的温度,同时复习他的气味。午后的暖
阳筛过玻璃散成金粉,浮凝在我俩周围。
“谢谢你。”他轻轻推离我。
“不客气。”我看着他,眼底纠著。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他。
几年过去,途中他不时会突然联络我,但不曾再进一步。
某一年,我偶然在脸书上发现他的帐号,鼓起勇气送出了讯息。
“还记得我吗?”我带着忐忑等待着回复。
“你是我的学弟啊。”恍惚之间,我仿佛看见了当年他无心的那则留言。
时移世易,交友网站没落,人们群聚于手机交友软件上。
后来我再次听见这个人被提起,是从好友那边听闻关于他的事。
“还记得光头王吗?你那个学长。”凌世在某次聚会里问我。
“怎么了吗?”
“他好几次在交友软件上约我做爱。”他忖度自己的语气。“还常常问我在哪,说要过来
找我。”
“是哦。”数年未闻这个名字,心头一阵余波。
直到我终究亲自在交友软件上看见了他,这些年的种种闪过,霎时心头一横。
“要不要跟我做爱?”我说。
“啊?”
“跟我做爱,要吗?”
“这么突然?”
“会吗?我一直都想跟你做爱。”
“可是我对你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他终于说出口。
“嗯,谢谢你。”而我也终于说出口。
那一年我二十二岁,想起十八岁时初见他的照片,他的英姿焕发;想起在台下望着他舞弄
琴弦,兀自以为读懂了他在乐音里私掩著的灵犀;想起那个午后,世界停在我俩身上,有
他的气味跟我的心跳。
后来我曾跟一个陌生的男孩做爱,因为我在他身上看见他。
我跟他做爱,也跟他做爱,更跟自己内心追寻的他的重像做爱。
但做爱是世上离爱最近的谎言。
十八岁,以一个男孩的身分迷恋着另一个男孩,那甚至不能搆上爱的边角。
现代人的感情,不懂得爱,倒先通了恨。
直到二十三岁那年,我才真正学会以一个男人的身分去爱另一个男人。
在此之前,我总守着那个空位,乱花迷眼地去填满它。
“你觉得我在我心里留了一个位置给他吗?”
“我倒感觉比较像是烙印。”逼逼一如既往地语气温暖。。
“烙印吗?好像很痛。”我看着逼逼,陷入沉默。
难怪现代人不舍得爱,因为爱让人痛,但想爱却不懂得爱更痛。
赫然忆起了〈我不爱〉。
“你消失了,爱消失了,跟随的我去哪里?
我想过要放弃自己,说放弃要放哪里?
爱已经让我认识我自己,在眼泪流下的味道里,感觉不到你,才知道丢了自己。
我不爱,不能爱你给的未来。
我不爱,不能爱你离开了我的现在。
离开现在不回来,再等待等什么,没有你没有爱存在。”
忘记了是什么时候,我也不再期待你会回来坐上那个属于你的位置,然后就让它被尘埃占
据,而我也能超度那个幽灵。我迷恋过一个给不了自己未来的人,也恨过那个得不到未来
的自己。真心的愚蠢和愚蠢的真心,是哪个更烂漫?
年少,不过用最平凡的青春去交换最现代的爱情。
“你知道,他说过我对他来说是个特别的男孩。”
“他啊,他有过的特别的男孩可多了。”
直到遇见了另一个男孩,他这样地对我说起他。
不过,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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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tute (恋习曲)   2017-01-27 12:23:00
作者: etak (超越爱情的非现实感)   2017-01-27 12:57:00
作者: belivee (笔咧)   2017-01-30 23: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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