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个礼拜,因为兵役体检,特地南下回家一趟,回家前的前一晚,因为妈妈有别的行程
,于是跟爸爸单独在餐厅吃晚餐。
用餐时,我明显感受到气氛的不一样,我感受的到我爸的犹豫踌躇、欲言又止,隐隐约约
,我觉得即将有事情发生了。
“你…是不是同性恋?”
我爸终于开口了,他试图用平静的语气跟我说,但我仍听到语气中的颤抖,那种已经知道
是事实、却不死心的再问一次的那种心态。
‘什么?’
即便这个问题已经在我心中彩排过好几次,实际登场时仍不免慌慌的,我镇静下来,逼自
己演出疑惑的表情。
“你是同性恋吧。”我爸吸了一口气“昨天跟你视讯的是男生。”
我松了一口气,这不是多难回答的问题。我可以说那是朋友、是室友,抑或是要讨论报告
所以视讯会议等等。我像握有不在场证明的犯人,准备胸有成竹的向证据薄弱的检察官提
出答辩。
然而,当我转头看向我爸的眼睛,我却语塞了,突然间,我丧失了说谎的能力。那一双渴
望我说出实话的双眸,好像早已看透认识了20年的我。我该继续隐瞒下去吗?到他们终老
,或许都不知道这件事,对他们真的好吗?用无数个谎圆无数个谎,这辈子都要这样善意
的欺瞒吗?
弟弟早在高中时就像爸妈出柜,我爸妈虽没说什么,仍感受的到他们的伤心难过。我不担
心我爸妈会把我赶出家门或对我咆哮怒骂,我担心的是,一旦出柜了,我父母要跟我一起
忍受这世界的所有歧视和残忍。
然而,我这么一踌躇,就失去了答辩的黄金时机。在我爸的认知里,似乎就是默认了,我
们俩陷入难堪的沉默,时间依然在走,对我们而言似乎每一秒都很漫长。寂静,震耳欲聋
。
然后我爸哭了。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只在爷爷出殡那天看我爸偷偷抹眼泪,他是不常在其他人面前表现自
己情绪的人,他的眼泪在情理之中、却是意料之外。
“爸爸不希望你是同性恋。”
我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在上一代的观念里,一男一女是不变的定律,在他
们的年代,同性恋一词是陌生的,而陌生带来恐惧,那是一个他们无法了解的世界。
“爸爸不希望你是同性恋,是因为…很心疼你跟弟弟都会很辛苦。”
我也哭了。关于这个无从选择的身分,我花了好一段时间才逐渐释怀与接受。同性恋的辛
苦,彩虹版的你们也都明白个中辛酸。即使知道我们的爱情不比其他人廉价,仍然是躲躲
藏藏,深怕被他人指指点点;即使性向没有对错,仍要默默收起自己的爱恋,担心被路人
冷嘲热讽。
我从不指望异性恋懂,更不奢求我父母会懂。当我爸说出这句话时,真的让我感动落泪,
同时,我更是心疼我爸,他要面对的,不管是心理上或是朋友圈,一定都不比我更好过。
“不用担心我跟妈妈,那时候弟弟跟我们出柜的时候,爸爸妈妈早就有面对的准备了。”
我爸继续说。“只是爸爸也一直还没有机会找弟弟认真谈这件事,我们想帮助他,却好像
什么事也帮不了。爸爸妈妈只能给你们鼓励,因为这种事情我们真的不了解。”
“我们真的很爱你们,却很心疼你们那么辛苦,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我爸结论。
‘能接纳支持我们,其实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我红着眼眶说。
‘我只是也很心疼
你们,才一直不敢跟你们说。这个身分并不是我能选择的,真的很辛苦,但有你们的支持
,对我们来说真的是很大的帮助。’
“我们是一家人。”我爸说。“有什么事情,我们永远都能一起面对的。爸爸妈妈会是你
们最坚强的后盾,知道吗?”我爸告诉我。
我很幸运,能有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爸爸。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好的运气,能有这么开
明的父母。期望有一天,这个社会能更开放,能有更多像我爸妈一样的父母,给同志们支
持。期望有一天,同志能和一般人一样享受平等的爱情,我父母可以不再担心、心疼。
爸,妈,谢谢你们,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