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引用自:http://opinion.udn.com/opinion/story/6073/2141676
在本周一立法院外的集会之后,PTT上出现了一篇心得文,内容大意是反对把“性解放”的言论,带到同志婚姻的战场上。即使随后也出现了反驳的言论,但对性解放切割的主张,恐怕还是同志群体内的多数共识。
我相信你们的焦虑都是真的:害怕被模糊焦点,害怕再被污名,害怕因为倡议性解放而被打回阴深的暗柜,而让眼前这个唾手可得的婚姻平权法案,就此永无天日。
但是在争取平等的同时,我们也必须体认,如果我们反对异性恋对同性恋的压迫,我们就更不应该以婚姻平权的名义,去压迫那些看起来不干净、不够正确、不够规矩的同性恋们,而徒留一个避谈性压迫的现场。
毕竟同性婚姻,本身就具有性解放的意涵,而性解放,也绝对不是像护家盟谣传的一般,充满恐吓与恶意。
性解放,追求的是知识上的理性、除魅,与政治上的民主、平等,让各式情欲都能被平等地对待,让每个人都能自主地做出身体的选择。传统上,只有异性恋的性被视为正常,而同性恋的则被认为偏差且下流,正是因为两者因为欲望对象的差异与权力的落差,让同性恋遭受贬抑和排除。
性解放,既不是性剥削,也不是性暴力,更不是性伤害,而是让受到性压迫的人,能够自在生活的主张。
正因为有压迫,才会有解放。人类的历史上,出现过妇女解放、民族解放、黑人解放等等,都是希望让这些受到压抑的人们,能够获得平等的权利。多数时刻,我们不需要去解放在此结构下的既得利益者,我们不需要去解放白人、解放异性恋,就是因为他们制定的游戏规则,而让上述的那些群体,受到不平等的对待。
我们还要更进一步的指出:部分异性恋父母对同性恋子女做的、护家盟对我们做的,才是种性伤害、才是性压迫、才是性暴力;是他们出口的言词,再再否认我们的情欲,打压我们的欲望,取消我们的存在。
同性婚姻正是性解放
避谈性解放,其实就是在维持现况。我们的现况就是不去讨论“性”受到的贬抑,以及在性压迫底下的种种情欲样貌;而反对同性婚姻,也就是一种对同性情欲的否认,所以才需要谈性解放,去逼着我们正视并挑战“性阶层”的存在。
所以在倡议同性婚姻的同时,不去谈对性的压迫,其实是非常狡滑的,好像社会上对同性情欲的压迫并不存在,那既然没有压迫,我们是不是也不需要调整现况,那又何必需要让同性婚姻合法化?
我们必须明白,同性婚姻,必然就是一种对现存婚家典范的动摇,是从既有掌权者手中夺回权力的方式之一——我们要夺回他们霸占已久的话语权、夺走他们压迫他人的权力。
他们过去的优势和资源,就是奠基在异性恋剥削同性恋、男人剥削女人、主流剥削少数的基础上,而今天我们就是要去反对这个让他们能产生剥削的系统,我们要让同性恋打破“婚姻是一男一女结合”的假默认,要让同性恋的情欲也获得资源,去夺回被异性恋婚家霸占的国家利益,让异性恋知道,我们的情欲既真实存在、也相当正当。
为什么要“现在”谈性解放?不能等同婚合法化吗?
同时,也有许多人认为,在现在这个时刻提性解放,是一种错误的策略,即使是同意性解放主张的人,也依然会害怕性解放被人们误解,此时我们应该要先齐心让婚姻平权通过,“相忍为婚运”,才是获得主流认可最好的方式。
但是我也必须要说,如果人们有误解,我们就也该趁现在厘清。一如同性恋,也曾经是一个忌口的脏话,却也是在各种妖魔鬼怪的持续现身,与各式论述的累积冲撞,才能撑出一个相对友善的环境,让现在的我们安身。不提这些看来肮脏的字眼,不让这些沾染污名的事物被重新理解,只是会让污名和标签持续被贴著而已。
在“不提性解放、相忍为婚运”的主张里,被切割掉的往往正是同志群体中,更为弱势的人群,同志族群内具有各式各样的样貌,有的富贵,有的贫穷,有的忠贞专一,有的多重伴侣,但无论同性恋各自的性实践是什么,都没有谁比谁差的问题,更无损于他们拥有结婚的权利。
要求所有人都奉行一种声音(不要谈性解放),要求所有人都拥有同一种样貌(抗争时把衣服穿好),这些说法其实就如同护家盟要求同性恋“变正常”一样,是一种忽视多元和差异的暴力,是非常霸道的主张。
错的不是“不一样”,错的是把“不一样”当成“不好”的信仰;而“不一样不是不好,不一样也很棒”,不正也是同性婚姻想传达的讯息吗?如果认识差异是我们的诉求,我们就不该前脚脱离受压迫的位置,转身就开始把压迫推往那些和我们不一样的人们身上。
同志婚姻本身便具有一定程度的颠覆性。如果没有颠覆或改变,我们就只是在持续巩固性主流打压性少数的结构。一如避谈同性恋,也就是二十年前的“现况”,如果没有对彼时体制的冲撞,在街头以裸露的肉身去开疆辟土,而只是温良恭俭让的遵守异性恋的规矩,是不会走到今日百花齐放的样子。
最后引述过去曾写过的句子:我们不该口中有爱,却没有真正地理解;不可以声声喊著同志平权,却把污名留给余下的人。
只有打破秩序与和平的假象,才能够带来重生,而我们现在就在获得重生的关键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