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男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孤单地漂浮在宇宙中,突然有一颗流星飞速朝向他而来。
他用尽全力想闪躲、身体却动也不动,他就快蒸发在光与热之中了……。
俊男一阵抽搐后惊醒,满身都是冷汗,他伸手要拿放在床头柜的冷气遥控,却不慎拉伤
肩胛、差点抽筋,不禁大喊了一声。
“嗯?怎么了?”身旁的伟豪睡眼惺忪的转向他。
“我做了一个噩梦。”俊男将棉被拉至下巴。
“喔……。”伟豪放声打鼾。
“干!”俊男用力地踹了伟豪的大腿,将全身覆蓋在棉被底下。
伟豪很会说梦话。一开始,俊男以为伟豪浅眠,所以如果他说梦话时都会回应他,但后来
发现伟豪对睡觉时发生的事情,竟然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骗人,你讲得好可怕喔。别人随便说什么我都说好,把我录音下来我就惨了。这样我会
不会很容易被骗啊?”伟豪总是这样对俊男说。
我才很容易地被你骗了。俊男在心中咒念。回顾交往的九年里,一切算平静顺利,性爱频
率(几乎是一周一次)也令周遭友人啧啧称奇。想当初认识时,MSN流行当道,每节下课时
俊
男都会冲到图书馆借电脑,只为了看伟豪有没有趁工作之余留讯息给他。起先的两年,也
会每周想些景点,骑着摩托车凸遍台湾。但游历山水后却越来越懒得出门,尤其在俊男开
始工作后,假日唯一的目标就是躺在沙发上慵懒度日。这点伟豪倒是配合地很好,而事实
上,随性就是伟豪最大的好处。
但也是最大的坏处,俊男在被窝里轻叹。
梳洗完毕、换好衣装,俊男提议要去大卖场采买日用品。
“我想把餐盘换一换,顺便买些食材。”俊男正用力挤进越来越紧的牛仔裤。
“好啊。我先去开车。”伟豪随便套入俊男帮他搭配的服装。
“不用,今天我们骑摩托车。”伟豪拿起机车钥匙走出大门。
“嗯?喔、喔、好。”上次他俩一起共乘机车可能是五年前的事了吧。
“我骑。”俊男率先坐上摩托车。
“好啊,反正平常都是我骑你。”伟豪用力地扣紧安全帽。
“骑你妹、上车。”
早上十点开的大卖场出乎意料地挤满人,光是要找停车的地方就耗费许多时间。好烦啊、
看着身边的伟豪,俊男觉得烦躁感爬遍全身、往内心深处蔓延。到底为什么总能摆出这样
事不关己的表情?盘子的颜色也不自己挑、要吃什么肉也不给意见、要叫他帮忙顾推车时
却跑去排队试吃。俊男越想越愤怒!索性推走推车快步离开伟豪。
刚开始交往还好、但随着时间流淌,伟豪已经完全不修边幅。总觉得他只想像一只鸟一样
自由。
“干脆分手好了。”俊男霎时停下脚步。我怎么会有这个念头?他不禁颤抖。
俊男六神无主,就连伟豪要分他多拿一份的试吃品他也没有力气推开。
走出大卖场,俊男发现机车竟然被拖吊,他无助地转向伟豪。
“机车被拖走了……。”
“就跟你讲不要停这边!你看、浪费钱又浪费时间!走啦,去把车拿回来。”
俊男一时太过震惊、不知道怎么回应。回过神后,他只知道他将机车钥匙砸向伟豪、搭上
出租车,现在正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大哭。
“分手好了啦!”俊男不断大喊,可是他越喊越怕,快三十岁的他、真的有本钱分手后再
找到相知相惜的另一半吗……?冷静下来后,他开始计算自己的资产:房子登记在我名下
、一个月6万的薪水、60岁退休,嗯……,以后应该有能力请看护照料我的独居生活。俊
男
越想越悲伤,越悲伤就越绝望,完完全全忘记了想跟伟豪分手的念头。
睡了一觉后,俊男发现伟豪躺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你还记得我们交往前,你也是机车被拖吊。不过那次更惨,你要搭公共汽车去把车取回来时
公共汽车正好开走。”
“然后包包里的饮料还破掉。哈哈哈。”俊男大笑
“我去找你时,你哭喊著:我很无聊!跟我说话会倒楣!”
“然后你说了什么?”
“嗯,我愿意倒楣。就算你很无聊,我还是要义无反顾的跟你聊天。哭出来吧!这是你的
呐喊,对于生命的反抗、对无聊的反动。于是你开始喜欢这样的自己,没有人帮你订便当
的自己、没有人和你一起泡茶的自己,因为你知道,在那里,有一个人不顾诅咒,义无反
顾的与你聊天。那就是这个宇宙,整个世纪里,最美丽的事情。”再次听到这段话,俊男
害臊不已,而一旁的伟豪更是面部红热。
“对不起。”
“对不起。”
他们俩相视而笑。
“你说你做了一个你在宇宙的噩梦?”
“嗯、孤独的感觉随着年龄膨胀,像宇宙一样。我好像被丢在宇宙里,宇宙没有空气,好
冷。”
“可是我站在你身边,请握住我的手,让我把热传递给你。”
“然后你就离开了。”
“错,我会大声告诉你,如果最可怕的诅咒是让我变成一颗星,只能在宇宙眺望着躺在床
上的你。我要每夜每夜看着你,对你说晚安。如果这是诅咒,我愿意飞蛾扑火。”
“我就是火,不能被谁浇熄。”在床上,俊男喘息,放纵呻吟。
“明天七夕情人节,你想吃什么?”激情过后伟豪冷不防地说。
俊男没有回应,故意发出打鼾的声音。
“太糟糕了吧!”伟豪踢了一下俊男的大腿。
“哈哈哈哈……。我想想,我们去吃肯德基、还是要吃披萨?不要,还是吃麻辣锅好了。
呐?好不好?喂!废物,别给我睡觉!”俊男用力踢了伟豪的大腿。
伟豪用力地将俊男抱在怀中,轻抚俊男发丝。
“都好,吃了你之后,山珍海味都食之无味。”
“哼,但弃之可惜对吧。”俊男拨开伟豪的手。
“今天我会出现在你的梦里,和你一起漂浮在宇宙。”伟豪握住俊男的手。
“你又不是魔法少女小圆……。”
“但我愿意遭受一生的不幸,换到与你相拥片刻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