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天回家经过厕所时,我看见母亲一个人在厕
所里,不知道在捣弄些什么,我好奇,进去一看才发现,
原来她是在自己染头发。
这样最省钱啊,她说,如果每次都要上发廊染,那要
花多少钱啊!我可是一下子不染就会整头白发的。
母亲一边说一边用奇怪的姿势企图将染发剂均匀地抹
在头发上,而我实在看不下去,说,我来帮妳吧。母亲于
是乖巧地站在厕所的镜子前,而我就在她身后,准备开始
我人生第一次的染发大业。
母亲小小的,以我的身高,我只需低下头便能轻松看
见她的发旋。
怎么那么白啊,我说。平常没感觉,在一层一层抹上
染发剂时才惊觉,母亲新长的头发竟然几乎全是银白了。
你不知道啊!我早就是阿嬷啦!母亲这么说,我妈在
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是一整头白发了啊,我以前还觉得
她怎么不染一染,等自己头发开始白了才知道,染发有够
麻烦哩!
母亲一边碎念一边企图用手抓挠发痒的头皮,我挥手
拍开,她竟还嘟起嘴,小声唸了句,不抓就不抓。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想起我那时因为鼻子开刀,医
生嘱咐我伤口不能碰水,我于是怕麻烦好几天不肯洗头,
直到终有一天我与朋友有约,又实在不愿蓬头垢面出门时
,我才叫嚷着让母亲帮我洗头。
那时也是我枕着洗手台的边缘仰躺,而母亲就在我的
身旁帮我洗头,我好几度觉得头痒,伸手便要抓,也是这
样地被母亲挥手拍开,而我也是骂了句,不抓就不抓。
我记得那时候我还笑着说,我大概是全世界唯一一个
长那么大了还在给妈妈洗头的人了吧,母亲那时一听就笑
了,边笑边说,洗啊洗啊,再大都洗,谁叫我是你妈!
是啊,谁叫妳是我妈,妳永远都愿意帮我洗头,就像
我也永远都愿意帮妳染黑那头白发。
后来我问过父亲,为何母亲总不厌其烦地把头发染黑
,白发也很好看啊。父亲那时才偷偷告诉我,他说母亲如
果看着自己满头的白发,就会想到她妈妈。
那天在全家吃完晚饭后回家时,母亲不经意地在车上
轻声地说了句,说她现在是孤儿了,说她每逢过年过节,
都很想念她妈妈。
是啊妈,在那些因家人而重要的日子里,能跟自己的
母亲一起度过其实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妳记得吗,有一次妳对我说,其实我喜欢男生也不错
,因为这样妳就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了。
嗯,妈,我答应妳,妳永远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也希望妳一直都健康、平安、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