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叔…晚上好……”
打开大门看到林家长辈第三男后，
我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
‘………’
林三叔没说话，只是抽著菸，
对我上下看着后，吐出一团云雾。
＊刚觐民的话被三叔听到了？
我吓出一身冷汗，在心底问著自己。
“那…叔叔，我上楼了。”
我保持着距离，闪过林三叔，
打开林家第二道木门，脱了鞋说著。
‘脉动最阿扬殷老木吼哩可，哩丢Ａ当随便进出…
动最佳洗旅馆腻？马卖以为挖嗯灾哩爹冲虾洨蛤！
Ａ当造哩丢紧造，嗯汤丹挖撕破脸…’
（别以为阿扬他妈给你靠，你就可以随便进出，
当这里是旅馆吗？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些什么！
可以走就快走，不要等我撕破脸。）
“对不起…三叔叔…我错了，
我下次会早点回来，也不会乱跑了，
对不起！那三叔叔…我先上楼了…”
我僵在门边，不敢回头看他的脸，
也不想揣测他知道了什么，
以礼貌武装自己后，马上逃回了阿扬房间。
砰！
“呼……呼…”
我迅速关上了门，整个背部贴在门边，
因为害怕而急速地喘着气。
【怎了老婆？你怎好像看到鬼一样？】
看着电视的阿扬，发觉我的不对劲，
看到我脸色发白，马上跳起身到门边关心着我。
“老公…”
我又惶恐又害怕地，小声喊出了对阿扬的亲密称呼，
抱着他拼命发抖，就怕三叔是不是正隔着门偷听。
＊如果我真的有天离开林家了，阿扬会原谅我吗？
届时，阿扬又会是怎样一个心情？
【嘘…不怕不怕，怎了？跟老公说？】
阿扬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抚去我额头上的冷汗。
＊要我怎么说？说三叔要赶我走吗？
我怎能做出这种害人家家人产生嫌隙的事情？
不行…林母一人知道，就已经够糟糕了…
“刚刚外面……”
【嗯？外面？】
“我开大门进来时，
我看到超大只的拉牙…吓屎我了。”
＊三叔对不起…比起害你们吵架，
你还是先当一下拉牙吧。
【在哪？老公去打死牠！】
阿扬伸手去摸了门把。
“不用啦～牠跑掉了！”
我阻止了阿扬。
【怎么这么胆小？拉牙也怕？】
阿扬暖暖地笑着捏着我的脸颊。
“很可怕！ 虽然他是益虫，会吃蟑螂，但还是很可怕！”
＊嗯？那这样好像骂到我自己？
我变成蟑螂了吗？我是猪喔我？
【那这个可以让你心情好一点吗？】
阿扬拿出了一张ＶＣＤ，
还有一张许茹芸的正版ＣＤ－《你是最ㄞˋ》
“这是…？罗宾威廉斯主演的美梦成真？！
还有许茹芸的专辑？”
我眼睛亮了起来，什么蟑螂拉牙的，
早已经被惊喜与爱意给冲散。
【之前你跟我说，你们班在视听教室看了心灵捕手，
回来后，就一直跟我说罗宾有多会演就有多会演。
虽然是去年底的电影跟ＣＤ了，但现在才春天，
应该还算新吧？就想跟你一起看，跟你一起听…】
阿扬是个不擅表达内心的人，
看他说著，都还能看到他脸上挂著不好意思的表情。
“所以是一套耶～因为这张专辑的美梦成真，
也是中文同名主题曲…老公谢谢你！”
我抱着阿扬的腰，把脸贴在他胸膛，
左右扭动地撒著娇。
【笨蛋老婆，比起你去年底我生日时，
送我的超帅气大排釦黑色外套，
这不算什么！ 你念一下专辑名称？】
阿扬好像在期待什么似的。
“你是最ㄞˋ？”
【喔～金送！ 再讲一次？】
阿扬把他左边眉毛挑得高高的，笑得好甜好灿烂，
原来，他那连夜空都能给亮起来的笑容，
不是用来让我魂飞魄散的，而是用来洗涤我的恐惧与不安。
“你是最爱！”
我拿着ＶＣＤ跟ＣＤ遮着我涨红的脸，
以及笑开的嘴，只露出了眼睛，边笑边说。
【你才是我的最爱…】
我的男人微弯著腰，把头靠在我肩上，
我们就这样拥抱了好久。
我喜欢他想要做爱就喊要做爱的直接，
我喜欢他用着粗糙、别脚，但却实在，
而不会让你觉得接下来就一定是做爱的浪漫。
在地狱的那一幕里头，Ｃｈｒｉｓ对Ａｎｎｉｅ说：
‘好人会下地狱，是因为他们无法原谅自己，但我原谅你。’
Ａｎｎｉｅ：原谅我害死自己最爱的孩子还有丈夫？
‘不…原谅你是那么的美，原谅你带给我这么美好的人生与回忆…’
一看到这，我就再也忍不住泪水，
一直枕在阿扬的手臂上哭泣，
因为我把我自己投射进去了…
＊如果我将来堕入了一场名为《分别》的地狱，
那我应该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而你是否也能原谅我呢？阿扬？
【爱哭鬼老婆怎又哭了？这样老公会心疼…
不然先别看了？老公唱主题曲给你听。】
阿扬关掉了ＶＣＤ，播放著许茹芸的美梦成真。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jini1FpsXOY
我抱着你我吻着你我笑着流泪，
我不懂回忆能如此真切，
你又在我的眼眶决堤淹水，
爱不是离别，可以抹灭…
【怎么哭得更伤心了？】
阿扬好慌张，一直抱着那个哭得唏哩哗啦的我安抚著。
“对不起，大概是压力太大了…”
【什么压力？】
＊家里、再来的升学与否、语言鉴定考、
社会舆论、ＨＩＶ，还一直被迫离开你的压力。
我没说出来，只是挂着眼泪在心底回答著。
【是每天做爱太多次，压力太大吗？
好嘛好嘛…那今天起真的一天一次就好。】
阿扬吻掉了我的眼泪，吃进了嘴里。
“真的吗？不能骗人喔…欸？
你怎么把我的眼泪吃掉啊？”
我假装真的是次数问题，但太多次真的也不好，
为了我们身体的健康，只好用谎言迎上他的假设。
【为了今后能让我一直照顾你啊老婆！
所以我得吃掉你的哀伤，让你只剩下幸福快乐啊…】
他说了我这辈子听过最动听、最务实又最浪漫的情话。
“……这是求婚吗？”
我吓呆了，闪着眼泪问著。
【我不是早就求过了吗？去年…我们刚认识没多久，
你说我岳母表示过：要是把你生成女的，
她应该赚了两栋透天或几千万的聘金之类。
我就回你，要嫁也是嫁给我，我又说我有在存钱，
以后这栋房子也应该是我的，你怎么就没听进去呢？】
阿扬像似有点哀伤又恼怒的表情说著，
又深吻了我，而我却又哭得更厉害了。
从小到大，看着舅舅或是表哥结婚，
婚宴上每个人都笑得好开心，
就只有外婆，每一场都激动地掉泪，
我想，我应该可以了解她的感觉了。
＊
我好幸福，谢谢你…我真的真的好幸福。
你的心，就是我手指上最闪耀的戒指。
深夜三点多
“你怎么每次都那么多？”
我半夜起床洗手间，结果吵醒阿扬，
就…又来了爱的一发后，
拿着我们凌乱的残局，迈出林家大门。
【因为林杯金菸捣、身材又好…】
“床上又猛，懒叫又大对吧？我都听到会了。”
阿扬跟我散步著这社区的小街道，
我们一起把恩爱后的卫生纸，
以及保险套丢入了社区垃圾桶后，
我揶揄著阿扬。
【给共Ａ！ 哩灾丢贺，这么棒的老公去哪找？】
阿扬用力拉着我的手，
把我扯到他怀里，捏了一下我鼻头。
“走吧～洗手。”
我拉着他，漫步在这春色的月光下，
回到林家的一楼厕所。
【老婆。】
“嗯？”
阿扬贴在我背后，我拉着他的手，
就这样两双手一起沾满肥皂泡沫洗著。
【你好漂亮喔…】
他用嘴唇拨开了我已经可以绑出小马尾长度的后脑头发，
亲吻起我后颈的敏感部位。
“很痒耶…干嘛啦？不是答应我一天只能一次吗？”
我闪躲著阿扬，一边冲掉我们手上的泡沫。
【虽然我答应了羽公主，一天只能一次，
可是…我又忍不住𫗦啦～𫗦啦～𫗦啦～】
阿扬见到他手上泡沫被冲干净后，
便开始对我上下其手，又是爱抚，
又是采收著鲜红的樱桃，他越来越成熟而茂盛的胡须量，
把我的欲望，在我肩颈磨擦得炙热。
“哈哈哈…你干嘛学东成西就啦？”
我小声地边笑边闪。
【老婆…】
他用着性感的嗓音，在我耳边低沉地诱惑著，
终于让我理智断了线。
“虽然，我一直为了扬王爷的健康着想…
可是…我也忍不住𫗦啦～𫗦啦～𫗦啦～”
我转身把他推在墙壁，也学着他用着东成西就的梗。
【万一慧卿要是下来上厕所听到，会不会说：
现在林家说话都流行𫗦啦𫗦啦的吗？】
阿扬说完，我们两个拥抱着，
窸窸窣窣地在厕所墙边笑成一团。
＜砰！＞
厕所门突然被推开，压到了我的背而发出声响，
阿扬见状马上把门推关起来，
并大声地问：【虾咪郎？】
＜哥～是我啦。＞
厕所门外传来了慧卿的声音。
＊干！还真的来了？有没有那么神准？
【你干嘛晚上不睡觉，又出来假扮王祖贤？】
说完阿扬又一直忍住笑意，
我都可以感觉到他肚子的腹肌，
因为无声的笑，而一抖一抖地起伏著。
“说人人到，说鬼鬼到啊…
你还有心情继续玩东成西就梗啊？怎办怎办？！”
我紧紧地抱着阿扬，在他耳边紧张地用气音说著。
＜北七逆？虾咪王祖贤？你在大便吗？快点～我要尿尿。＞
慧卿的声音听起来很急的样子。
【先去客厅等啦，我快好了，在三五分钟？】
我们听到慧卿的脚步声，往客厅移动后，
我赶紧躲到厨房里面，阿扬再假装用完厕所，
等慧卿进入厕所后，我才偷偷跟上阿扬脚步上楼梯。
“哈哈哈哈哈，笑屎我了！
你很烦耶～东成西就梗都玩不腻？”
我们躺回床上后，我躲在他胸口掩盖我的笑声。
【神～仙～采～葡～萄！】
阿扬又继续玩着这梗，捏着我的乳头，
解开了我的衣服，也脱掉了他自己的。
“采你的头啦！不要玩了啦～快睡，
叔叔明天不是要带你们全家去扫墓？”
我转了个身，让自己的背部，
贴在他温暖的胸膛，感受他呼吸的起伏。
【那你要怎么办？回屏东吗？】
阿扬亲吻了一下我的肩头。
“应该吧？不用担心，我下午就会回到我们两个的家，
快睡吧，真心人！”
我抓起他巨大的手掌，在掌心里吻了一下。
【我爱你…】
忘了是从哪来听到的一句话；
人体最适合的温度，是情人的体温。
一点也不假，不至于让你感到过热，
又有一种既安全，又温暖的感觉。
我聆听着他在我耳际的鼻息，
一阵一阵地把我带入了梦里。
隔天
‘唉唷～好害羞啦！ 嗯灾喜虾郎…’
跟林家全家一起用着中式早餐的我，
看见林母，在外头和一些欧巴桑交头接耳，
回到客厅后，夹了一口菜心自言自语着。
＜＜阿洗安抓？＞＞
林爸询问著林母，边把面筋夹入嘴哩，喝了一口粥。
‘啊丢野狗齁…把社区的垃圾桶垃圾都咬出来，
结果里面一堆 "那个那个" 过的卫生纸以及保险套拉！’
林母将邻居说的话，转述了一次给林爸听。
【噗！咳！】
阿扬意识到是什么情况后，被粥呛了一下。
＊………………干！
我扫瞄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后，
低着头看着我碗里的粥，含着筷子不敢说话。
林爸撑大了双眼，瞪着林母，
慧卿则红著脸吃著荷包蛋，
林三叔仍像只盯着青蛙的蛇，
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我。
＜＜在小孩子面前，喜咧欧杯工虾啦？？准备准备出门了。＞＞
林爸放下空碗的同时，我马上帮林母一起收拾起来。
“叔叔开车小心！阿姨、三叔、阿扬慧卿掰掰～”
我坐在机车上，对着黑色轿车里的林家人说著。
＜＜骑车小心点蛤～！＞＞
林爸摇下车窗对我笑了一下。
“好的～叔叔也是，路上小心。”
我挥手目送那黑色轿车离开了这巷口后，
听到了我的３２１０传来了阿扬的短信；
" 以 后 我 们 要 丢 远 点 "
“噗！”
我看着短信噗哧地笑了出来。
登登登登登登登～
我的３２１０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
“喂～？三八鸡干嘛？”
＜虾咪咧三八鸡？洗帅哥民！你还在阿扬家吗？
他们家应该也去扫墓了吧？＞
电话那头，传来了觐民痞痞的抗议声以及询问。
“对啊，我正烦恼不知道要去哪，
是说，你那里怎那么吵？风声好大！
今天不用扫墓吗？啊…我忘了你们家都是提早一星期。”
觐民电话那头风声很大，让我听得很吃力。
＜对啊，我上星期就扫了，虽然满脸胡渣地去扫…
那你今天要回屏东扫墓吗？＞
“我很多年没有去我爸那边扫我爷爷奶奶了耶…”
其实我是不想遇到我爸。
＜还是要陪我约会？＞
“约哩Ａ咖撑啦！ 我是有老公的人了齁～
而且我们昨天不是才见面？”
我用手掌摀著嘴巴跟手机，以免太大声被邻居听到。
＜啧...我们以前天天见面你就不嫌烦，
现在知道我的心就拼命躲我了腻？＞
“………对不起啦…”
＜我不是跟你保证过了，真的不会再对你怎样了，
可以再相信我一次吗？就像以前那样当我是好兄弟嘛。＞
＊可是你当我是马子啊…
我很想讲，可是我没有说出口，
我怕伤了觐民的心。
“那不然…你陪我去找我爷爷奶奶的墓？
如果万一，我遇到我不想看到的人，你还可以帮我掩护一下。”
我低着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虽然我知道觐民也知道我在说谁。
＜那有什么问题？要是遇到你爸，我帮你揍他！＞
“是不用…那到你家集合吗？”
＜到我的心里面集合……＞
“陈～觐民！”
我假装生气，对着手机大声地喊了他名字，
示意他不要用这种口吻。
＜干嘛？这么爱我？叫这么大声？＞
觐民突然出现在我背后，
全身闪亮劲装登场，他的档车还嗡嗡地叫着。
“自以为帅腻？”
我翻了个白眼。
＜车停进去阿扬家吧，我载你，不然你那小５０…
我真怕他缩缸，不过要是你《缩肛》的话，
我应该会很爽才对。＞
觐民抬起他的下巴，调侃着我，
而那我帮他刮出来的胡子，竟然是这么适合他？
“你再跟我用这种说话方式，我就不去了，
要是阿扬知道，我怕他误会，我不想要他难过。”
我对他摆了个死鱼眼。
＜ＯＫＯＫ！～我错了！＞
觐民伸出了套著帅气手套的双手，
摆出了投降的姿势。
“走吧！赤山你知道怎么走吗？”
我把机车停回林家后，
锁上大门，跳上了觐民的车，
我礼貌性地抓住档车的后座侧边的手把。
＜好像是从内埔接过去嘛？我记得那里附近有个教堂？＞
觐民边说边打着档，他的野狼传奇也开始移动了起来。
“对，万金圣母圣殿。”
我坚定地回答著，
边戴上他递给我的夸张大的护目镜安全帽。
上高屏大桥时，我还想起了那天，
我在风中对阿扬的大声告白，
以及躲在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外套里面的那一吻，
只是，这次我们走的是不同方向。
“走省道再接柑园路，最后再接西盛路。”
到内埔后，我对着觐民说。
＜羽啊…那不用买点什么祭品的吗？＞
觐民放慢速度问着我。
“对吼！我都忘记了…还是你聪明。”
＜没有我你怎么办啊？＞
觐民拍了一下我的腿。
“我还有我老公啊。”
我防备心地回著。
＜我还有我老公啊～我还有我老公啊～＞
觐民用着迪士尼花栗鼠的声音，重复着我的台词，
要是看得到他正面的话，肯定很欠揍。
“想死腻？”
我巴了一下他的安全帽。
＜先在内埔这边找一下卖水果的，
再看有没有卖纸钱的吧。＞
“前面那家杂货店！ 我先买酒。”
我指著内埔某家杂货店。
＜敬酒用吗？怎会是买高粱？＞
觐民从杂货店的冰柜里面拿了两瓶舒跑后疑问着我。
“我两岁的时候，偷偷跟我哥在赤山的河边玩，
结果我踩到长满青苔的鹅卵石后跌入河里，
越漂越远，我哥跟我堂哥就赶快跑回去找我爷爷奶奶呼救。
我妈一听到就脚软昏倒了，
是我二伯赶来，把我从河里捞起来，
在救护车来之前，一直用人工呼吸，
持续没有间断地维持着我一点气息。
医生还跟我妈说，要不是我二伯的人工呼吸，
我早就不在世上了，早就救不回来了，
我二伯很爱喝酒，他就是喝酒肝硬化走的，
至少准备个一瓶他爱的高粱孝敬他一下。”
＜那真的要孝敬他老人家！
不然我就没你这…朋友了。
老板，扫墓要用什么水果？＞
觐民不知道原本想接什么，
生硬地说了朋友两字后，
转头就帮我问著杂货店老板关于扫墓的习俗。
毕竟我们都刚满１８，很多习俗都还不懂，
以往这些事情都是长辈在处理的。
‘欸…香蕉、凤梨、芭乐、梨子、枣子…等等的都不能拜。’
杂货店老板阿伯，穿着超薄汗衫，蓝色条纹大内裤，
都可以看到他下垂的胸部，以及超黑的奶头，
拿着干掉的椰子叶梗做成的扇子，
边著扇风，边说了一长串不能祭拜的水果。
“蛤！？那不就几乎都不能拜了？”
我看着隔壁水果摊上有的水果几乎都中奖。
＜那不然买一些糖果饼干？＞
“你好厉害！我有记忆，我爷爷奶奶很爱吃糖果，
我也听我妈说过，我爷爷奶奶最疼我，饼干都只给我吃。”
我开始抓着孔雀饼干、金瓶糖、猪耳饼等等老派零食。
‘哀～妹妹啊，你这样怎么嫁人？都还要男朋友教你？’
老板阿伯边用红白条纹的塑胶袋帮我装着祭品，边尻洗着我。
“囉嗦～他不是我男朋友！多少钱啦？”
我挤了个死鱼眼，压根已经懒得辩解我是男的这回事。
＜我单恋啦我单恋！你看她脾气这么差，
只有我还这么爱她，她都不懂我的心，我金抠连捏老板！＞
觐民装着可怜，还扶了一下额头。
‘呵呵呵呵，孝连郎，爱丢卡惨细喔～’
老板阿伯边取笑着觐民，边找著零钱。
“欸？我都还没拿给你钱，你怎么直接找我钱了？”
我从皮包里面抽出了一千块，讶异地问著。
‘你男朋友刚刚进来就先塞一千给我了，
你就给他请嘛，女孩子吼，不要这么强势，
男朋友这么帅，就快嫁一嫁了！
我那个年代１６岁就结婚了捏！’
“吼～～～～陈～觐民！！！！”
我差点白眼没翻到屁眼，甩了头，
提着祭品，边喊边追着逃出杂货店门口的觐民。
＜啦啦啦～快来追我阿，快来追我阿！＞
觐民开始演起在夕阳的沙滩上，情侣追逐的台词。
再出发不久后，我们在这许多平埔族与排湾族的乡区，
我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公墓。
我们骑到了一区土地公庙，
我记得我爸家的祖先墓就在那附近，
停车后，觐民很贴心地帮我大包小包地提着。
“可以吗？一些给我拿啊？
小心不要踩到别人家的墓喔！”
我边凭著印像，边找著。
＊菩萨啊，土地公公…
快指引弟子小羽，找到爷爷奶奶还有二伯喔。
天气又热，我又怕遇到我爸家的亲戚，我在内心焦急着。
＜我可以的～拍谢借过借过。＞
觐民一边跟着我走，一边经过别人的墓时，
示意著不好意思，借个光这样。
“啊！我看到了！”
我找到了我小时后来扫过几次的祖先墓，
上面刻的名字是我爷爷奶奶的没错，
子孙的名字，甚至是我的名字也有列在上头。
＜嗯？看起来好像还没有人来扫？＞
“现在…九点半多？那要快！可能等等亲戚会出现。”
我拿出手机看着，慌乱了起来。
＜小羽的阿公阿嬷二伯你们好，不好意思，
我是小羽的同学兼好友，兼单恋他的对象，
来帮忙扫墓，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包含。＞
觐民边拿出祭品边大声喊著。
“你在跟我爷奶乱说什么啊！揍你喔…”
＜ㄌㄩㄝ～＞
觐民吐著舌头。
“爷爷奶奶二伯，对不起，这么久没来看你们，
你们会怪我吗？会怪我妈吗？
妈妈没有不让我来，是我自己赌气，
不想见到爸爸，不是妈妈的错，不要怪妈妈喔…
小羽不孝，爷爷奶奶不要生气，
我带了一些我印象中你们爱吃的饼干，
还有小时候你们喂我吃的糖果。
可是我找不到卖纸钱的店，匆忙就来了，
没办法为你们烧炷香，添点钱，
会怪我吗？ 等等爸爸跟大伯他们应该会来，
就让他们烧给你们吧？
二伯，我带了你最爱的高粱来了，％数还很高喔！
然后，如果你们在天有灵，应该也都看到了吧？
对，我是同性恋…你们会生气吗？
生小孩的事情，还有哥哥可以应付，
不然我以后多存点钱，好像在国外可以做试管，
还是有机会有后代的，先不要急着说我无后不孝喔。
也请你们多保佑我爸爸妈妈身体健康，
也保佑我男朋友林扬Ｘ他们林家全家大小出入平安，
也保佑周遭的朋友们都平安顺心。
这要求应该不会很过份吧？我知道爷爷奶奶这么疼我，
一定会帮我的吧？ 爷爷奶奶多吃点喔，
二伯我现在就倒酒敬您，谢谢您那时候救了我。”
对，我第一次出柜的对象，就是我祖先，
我跪在我祖先墓前，说了一长串心底话后，
接过了觐民帮我打开的金门高粱酒，
开始在地上洒了几圈，便把祭品都供奉在墓碑前。
＜欸，羽啊～好像有人来了捏。＞
觐民拉着我，往前来的人潮看去。
“……是我爸跟我大伯姑姑婶婶他们！ 快走快走。”
我定睛一看后，认出是我爸以及那边的亲戚，
紧张地拉着觐民东张西望，试图找其他路线出去。
＜可是这里要走原路才能出去捏！ 先这样遮住吧。＞
觐民边说边把他的赛车手外套盖在我头上。
“没办法了，只能这样…”
我头上盖著觐民的赛车手外套，遮遮掩掩地，
走在边边，觐民则拉着我，贴在他胸膛上，
掩护着我，跟我爸还有亲戚们擦身而过。
我透过外套的缝隙，看到我爸很憔悴的脸，
人，也老了好多，他身边带了一个新女人。
是我印象中没见过的，那女人还牵了一个小孩，
长得完全不像我爸，也没有我家族的特征，应该不是我爸的血缘。
在擦身之前，还能听到他们聊着我爸的困难，
应该又惹了什么祸之类的，看起来过得并不好…
" 欸？啊那Ａ武供品蛤？
黑啊？虾咪郎先来拜过了？
干Ａ洗修弟？还是二房妈？ "
听到他们对于我祭拜的供品讶异著，
我就拉着觐民快步离开。
走回土地公庙时，我远远地望着我爸的身影，
再也忍不住情绪，伴随着不甘心的感觉，
蹲著就哭了起来。
＜羽啊怎了…？＞
觐民惊慌地把我拉了起来，
摸着我的头安慰著。
“跟在他后面的女人应该要是我妈啊…
在跟在更后头的小孩，应该要是我跟我哥还有我妹啊…
如果抛下我们，是为了过更好的生活，
怎么现在却活成这个鬼样子？活得这么憔悴？
为什么？为什么？干…爷爷奶奶为什么不托梦打他？”
我不管周遭也来扫墓的人的眼光，
放声地边骂边哭着，泪水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觐民的轮廓变成了一团透著水晕的影子。
＜………＞
觐民一把就把我抱在他胸前，
我把锁得紧紧的，任我怎么推都推不开。
“放手！ 我现在好想见到阿扬…”
觐民听到我这样说，越锁越紧。
＜你就哭啊，当成是好朋友借你的肩膀，
不要有其他负担…我连当你的后盾都不行了吗？
如果不想看我这么心疼你，就不要哭给我看啊！
为什么要让我看着你这么心痛？＞
觐民在我耳边怒吼著，硬是不让我逃走，
让我在他胸前哭了好一会。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应该要忍住的，
我没事了，走吧，等下被发现就不好了，
会囉哩八唆一大堆。”
我擦干了眼泪，故作坚强，
轻轻地推开了他的胸膛，
也再次筑起了隔绝觐民的《坚墙》。
在回程路上，我任著这我爸长大的乡间的风，
吹干了我的眼泪，情绪也跟着景色的变化，
而慢慢地平复了。
＜好点了吗？肚子会不会饿？要不要吃午餐？＞
似乎是以他的贴心方式，先带着我兜风，
东绕西绕慢慢骑着，直到了中午，
觐民才掰了一下后照镜，角度对着我，
询问着我的意见，同时好让他能透过后照镜看着我的表情。
“走吧，你刚请客买一堆东西请我爷爷奶奶吃，
又请我二伯喝酒，这次换我请你吃万峦猪脚。”
我闪过了后照镜反射过来的觐民视线。
＜要吃哪一家？这么多家万峦猪脚？＞
到了万峦，停好车后，看得我们眼花撩乱，
觐民也脱下了他的赛车手外套。
“我记得是要吃以前蒋经国有去吃的那间。”
因为太热，我一直抖着我的衣服说著。
＜等一下…＞
觐民站在我背后，一把抓起了我的头发。
“欸？干嘛？！干嘛！？”
我反射性地防备着。
＜不要动！＞
觐民熟练地把我的头发，
抓成了一个小马尾，再用发带束著。
“这样更像女生了吧我说？
发带又是你哪个前女友的？”
我翻了个白眼抗议著，准备拔下来。
＜笨喔，这样比较凉，你果然是男的，
一点女性的自觉都没有，发带是昨天就帮你买好了。＞
觐民拉掉我想扯掉发带的手说著。
“嗯？好像真的凉快起来了耶？”
我摸着我后脑处的脖子。
＜走吧！ 我看到蒋经国吃哪一间了。＞
觐民指著海鸿饭店。
“嗯？你要吃瘦一点的还是肥一点的？”
坐下后，我询问著觐民的喜好。
＜正确来说应该是要吃肥一点的，可是我怕…＞
“没错没错！那种噗啾噗啾，太肥油的感觉好可怕！”
＜西嗯西！不愧是我朋友。＞
我们击了一个掌后，就请店员来帮我们点菜。
‘先生小姐要点什么？’
大婶额头冒着汗，给了一个商业的笑容，
再用着急躁的眼光，扫了一遍我们两人。
“他不是我男朋友…”
又被叫小姐时，我翻了一下白眼，
以为对方又要说觐民是我男友，
我就先开口解释著。
‘我没问啊！？所以要点什么呢？’
大婶也对我翻了一个白眼。
“喔？我还以为今天我去哪，
都会被当成他女朋友呢。”
我尴尬地笑了一下。
‘所以到底要点什么呢？’
大婶又翻了一个白眼，
因为客人很多，显得不耐起来。
“对不起，大姊我错了…
我们马上点…觐民快啊！
我请你吃的，你快点点菜。”
＜猪脚小的瘦一点、客家小炒、地瓜叶、凉拌过猫、
沙拉凉笋、九层塔蛤、白饭两碗，就酱。＞
觐民快速地扫了一面菜单后说著。
‘好的…’
大婶快速地勾写了菜单。
＜喔！还有…＞
‘嗯？’
大婶低着头继续填写菜单，
边等著是否还有要点什么的疑问。
＜我不是她男朋友，我是他老公～＞
觐民朝着大婶笑得很甜。
‘………’
大婶无言地转身离去，
我觉得他的白眼应该翻到了南美洲。
“陈～觐民！”
我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开个玩笑嘛～干嘛那么认真。＞
觐民迅速地帮我拿了筷子汤匙，
再用桌上面纸擦拭起来。
“干嘛都点我喜欢吃的菜？”
我把筷子汤匙抢了过来自己擦拭著。
＜想让你开心一点啊…
而且谁说那不是我喜欢吃的菜了？
就不能刚好跟你一样吗？去～＞
觐民在餐桌上东扭西扭起来。
“很痞耶，坐没坐相，
菜虫喔你？稳重一点啦！”
我用筷子屁股敲了他的头一下。
‘来～不是男朋友，也不是女朋友的菜来囉。’
大婶上菜时，不忘尻洗我们两位。
“对不起啦大姊，不要生气嘛…”
我对着大婶不好意思地道歉著，
大婶却不领情地上完菜后就离去忙碌。
＜快吃吧！＞
觐民拼命夹着很多菜到我碗里，
都快变成一座小尖山。
跟阿扬相反，我跟阿扬在一起时，
擦筷子啦，夹菜到对方碗里，
都是我在做的事情，跟觐民相处时，
位置却对调了过来。
但我想，这应该不是一个用来衡量谁比较爱谁的评断方式，
因为，阿扬也用着他的方式深爱着我。
“你也快吃吧～都瘦了一大圈的，
我看我晚上会被你们陈家祖宗托梦，
在梦中骂我害你变这么瘦之类的…
碗拉碗拉～碗过来！不是你的嘴巴过来，你好烦喔！”
我边说边夹菜给他，要放到他碗里，
觐民却是用嘴巴来接我的菜，
然后自己一个人在我对面笑得无比灿烂，
对这种白烂无赖个性，真的是没办法对他生气。
＜好开心喔～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场景。＞
觐民很快就把白饭吃光了，菜却还很多。
“梦哩Ａ咖撑啦！”
我把我的白饭挖了一半送到他碗里。
＜喔～是小羽挖给我的白饭！拉补～拉补！
酱你吃得饱吗？再叫一碗白饭？＞
觐民不知自己的胡须上面黏了两颗白饭。
“天气热，我食欲没有很好，菜还很多，
我多吃点凉笋跟过猫这种凉凉的菜就好了。”
我边说边指着他腮帮子的胡须处，
示意他那里有黏着饭粒。
＜在哪？在哪？＞
我比著哪哩，他就故意往反方向。
“超想给你揍下去的捏！”
我伸手过去，把那两粒白饭捏到了手里，
他却直接张嘴就把我手指含下去，吃掉饭粒。
＜欸！ 我错了，不要生气…＞
觐民知道自己又不小心越距了，
皱着两道海苔眉，缩了起来，深怕我又骂他。
“胎歌捏你！要是我刚刚有挖鼻屎咧？
上次在你家，乎你巴掌，手指插你鼻孔，
又摸你的脸，你就哀哀叫了…这次居然直接吃？
然后，我有那么恐怖吗？干嘛缩成这样？”
我擦了一下手指后又继续夹着菜到他碗里。
＜我超怕你生气的好不好…＞
又来了又来了…这狗贼，
又使出小狗眼神加上超长睫毛可怜攻势…
“要是阿扬看到肯定会杀了我，就像酱！”
我很用力地用牙签插入沙拉凉笋，吃了起来。
＜好啦…我不会害你的，等下吃完有要去哪吗？＞
登登登登登登～
我的３２１０响了，是阿扬打的。
“等等～我老公打来了。”
我示意他不要说话。
【我的宝贝老婆在干嘛？】
手机那头传来了让我心安的声音。
＜那我先去洗手间！＞
觐民刻意大声地说话。
＊干！刚还说不会害我？
我用夸张嘴型对着觐民喊出了空气脏话。
【嗯？那是觐民吗？】
“对，我跟他在吃饭，我刚扫完墓。”
【他干嘛一直黏着你啊？真的只是朋友吗？
怎么连扫墓这种家族事情他也跟去？他该不会暗恋你吧？】
“呵呵呵呵…哪可能啊，他对女生超色的好不好！
是我偷偷去扫我爷爷奶奶的墓，我一个人他好心怕我忙不过来啦。”
我心虚地笑着掰著。
【是吗？上次在他家，他还帮我接：
老～～～羽，我就觉得怪怪的，
他知道我跟你关系吗？】
“嗯…他知道…”
我没办法对阿扬撒谎，尤其阿扬也是心思很纤细的人。
【安捏喔…也好啦，当成多一个人帮我们掩饰，下次我请他吃饭。】
我的男人对我展现了他的气度。
＊不了吧！？我不想又经历一次钓虾场的灾难…
要是阿扬知道觐民喜欢我，肯定没完没了。
“嗯…我再问他看看吧？”
＊ＮＯ～ＷＡＹ！
我在心底大喊。
【要不是今天我家族扫墓，
应该是我陪你去扫才对，那是老公的责任啊…】
阿扬的声音丧气了起来。
“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啊！
我也想把你介绍给我爷爷奶奶认识，
今天我还求他们保佑你们林家呢。”
我自己一个人对着手机笑得很甜很开心，
却发现觐民已经回到座位，翻着白眼，
用着迪士尼花栗鼠的声音，模仿我的样子，
以及台词，小声地重复了一次：
＜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啊！
我也想把你介绍给我爷爷奶奶认识，
今天我还求他们保佑你们林家呢。＞
还一边讲一边蠕动。
【真的喔？老公好开心，老公爱你…
我正在跟我亲戚吃饭，趁著来洗手间，
就想要赶快打电话给你，吃完我们就回鸟松了，
晚点见喔，你吃完先回我们家，不要让我担心你喔。】
“我也爱你～”
我伸手过去觐民的头上巴了一下。
【亲一个？】
“口波～”
我害羞地对着手机亲了一下，
还用手掌遮起了害羞的脸。
【掰～】
“ㄇㄞ～ㄇㄞ～”
＜还ㄇㄞ～ㄇㄞ～咧？恶心！
装什么可爱？不给你吃了。＞
觐民大口大口地塞满剩下的菜肴。
“我不用装就很可爱吼！等下我想要先回阿扬家了啦！
搞得好像我在跟你偷情劈腿似的。”
对付无赖就是要比他厚脸皮。
＜…………＞
觐民的脸，突然垮了下来，
也放慢了咀嚼的速度。
“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
不要再勉强彼此了好吗？”
我以朋友的立场心疼着他，摸了一下他的头顶。
＜还不够！ 那杯热水还没满出来…＞
觐民眼神放空，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那…我先去结帐了…
我们赶快回到原本的朋友立场吧！”
我硬着心肠，说著狠话，朝柜台而去。
没想到觐民尾随我而逃出店门，
直奔他的打档机车而去之前，还不忘跟店家大婶说；
＜我不是她男朋友，我真的是她老公！＞
留下尴尬的我跟大婶，一起翻着白眼。
‘你那不是男朋友的老公，刚已经付过钱了...
老公很帅身材很好就很嚣张腻？故意在炫耀吗？
我老公年轻的时候也很帅，身材也很好的好吗！’
大婶一转头，就用力拿菜刀剁起猪脚。
＊又偷偷先付钱？
“我没那个意思啦…大姊对不起。”
看着那一下一下劈下去的凶猛菜刀，
我觉得我再说下去我会被砍，
在跨出海鸿饭店后，我生气地追在觐民后面喊著：
“陈～觐民！ 你这个狗贼～快跟我拿钱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