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彦瑜 / 采访报导
陈威廷,25岁,上班族。
外表斯文的陈威廷,讲起话来也是相当温和,不说看不出来,他右眼下方曾经有一个疤。
去年3月24日清晨他在行政院广场被打伤,满脸是血,但他坚持留在静坐的人群中。一年
过去了,他摸著不存在的疤静静地说,“我有时候宁愿它一直留着,这样看镜子的时候,
我就能再想起来一次。”
陈威廷学的是建筑,连带着关心都市更新、迫迁的议题;但他并没有深入参与社运,“总
是会有人去嘛。”他说自己总是看热闹的那一个。318那一晚也是,他跟朋友骑着ubike经
过公投盟的摊位,拿了布条、标语,转身就去看电影了。直到电影散场,才从脸书知道群
众爬进立法院,想也没想就直奔立法院,连着几天都住在中山站朋友家,为的就是能随时
声援反服贸行动。
3月23日那天虽然是假日,但立院附近的人群越来越少。他眼见立院气势大减,医疗通道
等等社会运动衍生出的秩序问题让他备感挫折,心里盘算着要回家了,却在那时听到行政
院有动静。路上,人手一袋棉被往行政院冲,他跟着人群进入广场。那时警察很少,挡不
住超出警力五倍之多的反服贸群众一波波涌入。进入行政院建筑时他回头看,广场都被人
塞满了。
一念成谶
眼见行政院一楼大厅警力遽增,他跟着朋友走进行政院东侧的贵宾室,没有任何指挥的他
们慌了手脚,形成跟警察“你追我跑”的状态。但他的运气并不好,不到晚上八点,警方
就攻破驻守的小房间,破门而入的警察劈头就说,“这(门)你们要赔!”接着将他们一
团18个人带往休息室留置。年轻的警察想放他们离开,但资深警员不肯。这群人成为行政
院驱离行动中最早一批被抓的群众,其中多人遭行政院以“侵入住居”起诉。
陈威廷大概没想到,他的行政院噩梦尚未结束,跟他一起被抓的一位朋友昏倒,他陪同上
救护车送医后,又决定回现场寻找还留在那里的其他朋友。接近凌晨回到行政院广场,气
氛已经大不相同,他遇到另一个朋友不断向他哭诉“警察打人”,他那时怀疑只是朋友夸
大,网络上也出现谴责行政院行动的声音。他那时心想完了,除非警察真的打人、群众受
伤,否则民意将弃他们而去,没想到一念成谶。
“下次还敢不敢?”
接近凌晨四点,行政院广场成为院区内倒数第二波的驱离范围,戴着钢盔与防护装的镇暴
警察靠近,警方迅速地举完法定三次“违法集会游行”的告示牌,开始驱离。警察从人群
两侧开始搬移毫无抵抗的群众,陈威廷仰躺着被抬进警察阵列之中。他说轮流被警棍、盾
牌殴打,被丢到地上后,腰跟背又被踹,还听到许多脏话辱骂,恐吓他:“下次还敢不敢
?”
回忆当时的恐惧,他说曾试着想逃离,但痛到爬不起来,根本看不见警察部队的边界,像
是在拥挤的捷运中蹲下来,只看得到无数的警察。他从缝隙中看见数公尺外也有跟他一样
不断被打的人,而且不只一处。他抱着“再不逃出去就会被打死”的念头,使劲爬起来。
旁边的警察对他说,“你自己爬起来,不然我就告你妨碍公务!”最终他被踹出人群外。
故事还没结束。被驱离的人群又在行政院门口集结继续静坐,“我觉得,那时候离开,好
像对不起留下来的人。”陈威廷不顾伤势又再度加入静坐行列。身旁的人面色凝重地告诉
他,他脸上都是血,他才发现右眼下方不到一公分处被敲伤,整脸都是血。“当时很混乱
,万一他没打准,真的就是打中眼睛。”即便惊恐,陈威廷还是坐在那里。
差点被水柱冲飞
原本想说顶多再挨一顿揍,没料到出现在眼前的,却是生平从未见过的镇暴水车,从行政
院北侧后门驶入的水车停在他们十公尺之前,对准第一排人群开始喷射,隔五秒左右再朝
著另一个人冲。陈威廷睁大眼说,从没见过那么大的水柱,不只差点飞出去,水还淹到肚
子的高度。水车停歇之际,警察就上前抬人。
遭受三波驱离的陈威廷忍不住崩溃,面对生心理双重狼狈,他选择到医护站包扎,看到很
多人毫无意识、满脸是血地被送医,“我好想回家。”
后来,右眼的伤结痂,瘀血在脸上黑成一块,他拍照上脸书并述说当天发生的事,将近五
千人按赞,引来许多谈话性节目邀他出席。节目开录前化妆刻意保留他脸上的伤,有媒体
还要他把纱布缠回膝盖方便拍摄。他苦笑说,平常觉得媒体应该要公正、不应该夸大,但
那时候真的很希望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警察也有两种…
受伤之后,他笑称“少了很多朋友,也多了一些新朋友”。有些朋友不仅反对反服贸的行
动,更说“被打活该”,让他相当心寒。但也有很多过往政治立场偏蓝的朋友,因为看到
他受伤,认知到国家暴力确实伤害人民,因此开始关注一些社会运动的脸书粉丝页,陈威
廷浅浅笑着说,以前希望朋友多了解一些社会议题,这次自己受的伤终于值得。
428反核行动占领忠孝西路他也去了,但没想到又跟镇暴水车重逢。幸运的是,那天驱离
的员警相当温和,耐心劝他离开,担心他受伤。看着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员警,陈威廷
心里百感交集:即使同样是警察,也有着天壤之别的行为。但他还是坚持静坐不离开,希
望撑久一些,能让多一些人看见这画面。他深知社会上很多问题存在,但不发生大冲突,
就没有人愿意正视问题。
每月重提324
一年了,肉体的伤口愈合,但法律追诉随即而来。陈威廷选择跟司改会一起提出自诉,但
自诉后反遭检察官传唤、成为被告,甚至为他作证的朋友,也在国外留学时收到传票。反
而是自诉之路并不顺遂,包括他在内的多起案件,法院都裁示并案处理。司法过程中,他
必须在海量影片中寻找自己“被打伤”的证明,影像要嘛很模糊,不然就是差一点才拍到
他。“为什么我必须证明自己被打伤呢?”他觉得很疲累,选择不再上诉。
每一次提起324那晚,陈威廷自觉矛盾。有些时候他回忆的语气像是开玩笑,轻描淡写,
仿佛那晚的愤怒与悲痛只是海市蜃楼。但他并不是不介意,而是把害怕、恐惧的那部分藏
起来;看来就要放下这段过往,却刻意每个月都在脸书上提一次324,“我希望大家不要
忘记。”长期关注同志运动的他也并未停下关心社会的脚步,不断游说身边的同志朋友,
不是只有自己过得好就好;每一次社会的脉动,不分异同地影响着生存于此的每一个人。
http://pnn.pts.org.tw/main/2015/03/23/【结痂324】我有时宁愿疤一直留着/
甲点:
1.他有上过电视接受访问,蛮帅的但我雷达测不出他是不是
2.前几天看到有圈内人说希望台湾给中国统治经济才会好,很想问那同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