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那我们出发囉，谢谢阿姨的早餐。”
在阿扬又坚持不要我自己骑一辆机车，
由他载我情况下，用完早餐，
便跟林母打完招呼，阖上林家大门后就出发了。
〔你怎什么都阿姨长阿姨短的，连出门都要跟我妈说。〕
出了巷子口等红灯时阿扬如此说著。
“你妈很照顾我啊，而且我觉得人相处久了，
不管是朋友情人或是家人，好像都会这样。
大多都会认为很多事情是应该的，
而少了感谢的心情，至少在还没变成那样之前，
除了当下是表达内心之外，
也是一种提醒自己别变成那种模式。
而且你对你妈真的很没礼貌，
要是你是我妈的儿子，
应该早就被呼巴掌或是被言语酸了。”
我抓着机车后座两侧的扶手，
一来怕这小社区的奇怪视线，
二来担心弄痛他肋骨区块的伤。
〔真麻烦，那不是心底彼此知道就好了吗？
为什么变成我要听你说教的感觉？〕
绿灯后，阿扬突然按下了油门。
“您是林家大少爷捏，又是这群朋友的皇帝，
我哪敢跟您说教阿，要是今天我突然出意外，
刚那一面就是最后一面跟阿姨说的话了。
这一点感谢，都不能即时说出口的话，
不就都没机会了？
欸！你赶时间逆？突然用冲的要吓屎我喔？”
因为机车突然加速，致使我往后仰，
下意识地用左手抱住阿扬的肚子。
〔那你现在知道我干嘛突然加速吗？
你知道我心底感觉了吗？〕
“不知道！不就想要吓我吗？
不说出来谁知道？算了，你以后要骑这么快，
我以后就自己骑我自己的车。”
〔好～好～好～我以后骑５０就好，
你真的是来克我的耶，
我家人我朋友没一个敢这样跟我说话，
我只是要你抱好...怕你没坐好，打瞌睡摔下去。〕
语毕，阿扬随即放慢速度。
“阿不就很猛很凶？”
我用安全帽撞击他安全帽的后脑部位，
再用力箍紧他的腰，顺便搔了几下痒。
〔小力点！很痛～〕
虽是这样说，阿扬却呵呵地发笑。
拉链工厂
〔到囉，等下你去办公室跟我堂姐或我二叔报到，
然后会有一个厂长带你怎么做，我先去打卡。〕
阿扬边解下我跟他的安全帽边说著。
“喔...”
我忐忑不安，就像个要入学的新生一样，
往这个小工厂的后勤区踏步而进。
＜你是.............?＞
一位有点丰腴，外观看来28岁左右的姐姐对我疑问著。
“你好，我是ＸＸ羽，是阿扬的朋友，
今天起要来贵公司打工的。”
＜喔喔～我是阿扬的堂姐，叫我林姐就好，
你要来工作的事情我前两天听说了，
你先来这填一下人事资料，
我顺便简约地跟你说一下这边的情况。＞
林大姐边示意我到一张桌边坐下，
拿出人事表格亲切地招待我。
“好的。”
我礼貌性地微笑应答。
＜我们台湾的拉链是全世界主要输出的几个国家，
规格有分YKK、YYX，以及长度尺寸的差异，
YKK是拉链界的龙头，所生产的拉链功能和用途也非常多样
关于YKK拉链的规格＆型号种类。
材质大致可分为三类：
1.塑钢拉链、树脂拉链（VS系列）：
就是 Vislon Zipper，YKK塑钢拉链的代号是"VS"。
例如：YKK5号塑钢开口拉链代号：VSOL-56 ;
其中"OL"是左边开口，"5"是五号拉链，"6"是自动拉链头的意思。
2.尼龙拉链（F系列）：Blah Blah Blah Blah.....
会不会压力太大？呵呵～没关系，做久了你就懂了。＞
林大姐一张口有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
其实我也忘光了当初是不是这样说。
只是事后有调查一下大概规格，
毕竟都我１７岁的时候的事情了，
走廊的底端还有一扇门，
一直传来像是几百只手机一起发出的振动声。
“喔....喔....嗯.....好的....”
我呆若木鸡，压根听不懂，边填写着人事资料。
＜然后会帮你保健保以及劳保，
休假是见红就休，隔周休二日，
薪水２６Ｋ，年终一个月，不过假日常常要加班，
当然会给予加班费，而且！也是强制加班。＞
林大姐给了一个官方式的微笑，
埋了一个"强制加班"等我答应。
“好的，没问题...”
我报以一个看起来可能不那么尴尬的微笑。
＜那现在我就带你去见厂长。＞
林大姐将我填写好的人事资料放在她的办公桌上后，
打开走廊底端，通往这小工厂的生产线的门，
一打开各种噪音贯耳，有车床声、
拉链机声、几个作业员必须扯著嗓子，
才能让对方听清楚的交谈声。
在十座拉链机中，每台机器输出口，
都放有超大一桶的橘色塑胶垃圾桶，
好让做好的拉链带，可以盘置其中。
我发现阿扬，就在那十台机器当中，
左手拿着从机器口中吐出来的拉链，
检查著拉链有没有压好有没有缺口，
右手则让还没压上金属的布带，
好让布带可以稳稳的进入机器里头。
＊他认真的模样好帅气啊....
原本就很迷人了，全神贯注时，
更是让我看失了魂。
那个瞬间，工厂内所有的噪音我都听不见了，
我只看得见他，原本不安的心情，
整个都变得好安心。
那时，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原来，爱情不只会使人盲目，还会害人耳聋。
瞬间，忽有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
＜啊哩丢洗啊ㄨˋ逆？挖厂长啦＞
（你就是阿羽吗？）
厂长嗓门特别大，要不是他微笑着，
光听声音我以为我要被揍或是被杀了。
“盖一厂长也.....”
我呆在原地小声地吐出了五个字。
＜哩工虾？盖虾咪挖哥？＞
“谋！谋啦～厂长哩贺！”
沈三白啊沈三白～差点被你害死，
要是我说出癞虾蟆，我这菜鸟准被电死。
＜来～来～对挖来。＞
厂长示意我跟着他走。
厂长不高，大光头，是个肉状熊，
裸著上身，黝黑发亮的肤色、
厚实圆形胸肌、杏眼浓眉，
看似圆滚滚的肚子，却很坚硬的感觉。
若穿上个Ａ＆Ｆ，
一定是许多熊族的天菜，
只是开口时，不免偶尔喷出一点槟榔渣。
这工厂不大，包含老板跟厂长跟文职，
大概十来人而已，跟着厂长时，
还能看到几个欧巴桑阿姨看着我交头接耳，
着实令人好不自在。
＜你今天煮要注意一件素情丢贺，
看到啧锅拉链楚了没?？＞
厂长带我到了那十台拉链机的十号机，
若我站上去，刚好笔直地可以看到阿扬的背影，
也就是说，我跟阿扬的距离，只有一台机器。
“拉链楚？”
＜牙楚的楚！＞
“喔～好...拉链齿。”
＜炉果啧锅拉链楚要是歪了，马上关掉机器，
开关在这边，蓝后这样这样，布条重新插进去，
开关再重新打开就好。＞
“是的....”
＜蓝后！弄好一桶拉链带，满了猪后，
就关掉机器，整桶晃置到懒色区，
贼丢洗你今天主要工作。＞
＊然后，弄好一桶拉链带，满了之后，
就关掉机器，整桶放置到染色区...
我在心中默念了一次。
＜安捏，就这样囉，偶企忙偶的，
偶再抽空过来检视。＞
“谢谢厂长。”
呼....我吐出了一口气，
紧张不安的情绪终于放松了点，
望着厂长离去后我就开始一直盯着，
压在布带布条上的金属材质的拉链齿，
有没有被压歪，或是缺一个口。
虽说工作简单，
但挺需要专注力，以及臂力，
因为一大桶拉链带，其实很重，
难怪他的臂力那么大，
应该不只是他之前是棒球校队投手关系。
而且压制出来的拉链带，
带有很多静电，要小心自己被电到。
有时阿扬会转头过来跟我说话，
但是因为太吵，我只看得到嘴型，
不过大部分都猜错，读唇语其实不容易，
所以当厂长不在时，我就挥手叫他过来，
在他耳边提出一个游戏。
于是，我们就玩起了当时综艺节目梗；
"金赛夫人：请读我的唇。"
好渡过在厂内沉闷的一天。
每天只玩十题，上午我出五题，下午他出五题，
每一题不能超过五个字。
第一题就用食指比１
以此类推，直到午餐时间，
或是下班时间，再问对方那是什么意思，
如果ＰＡＳＳ或已经猜到的话，
对方就直接用食指比下箭头。
他听完后跟我比一个ＯＫ的手势，
就回到他原本机器的位置，
眉毛扬起一边笑着等我出题。
“你 好 变 态！”
我用很慢的速度以及很夸张的嘴型挤出这四个字。
只看到他笑得很开心，眉毛都变成微八字型，
眼睛也弯成两轮弦月。
同时对着我食指比下，
然后就转头过去顾机器了。
＊食指往下？这么快就猜到？
“你 还 会 痛 吗？”
过约１５分钟后，看到他望着我，
于是我再次出题，
一样用很慢的速度以及很夸张的嘴型挤出五个字。
只见他抿著嘴唇，微笑摇著头，
食指比下。
＊又往下？是我唇形太好读吗？
马的，我要出难一点。
“静电好多。”
这次我速度加快，嘴型不夸张，
然后得意地看着他。
看着他呆了一下，
他便继续转头看着他的拉链。
＊哼～猜不出来了吧？
于是我忙进忙出，拖着很大一桶的拉链，
到染色区，有时他会来帮我移动那桶，
轻易地抱起，快速来回染色区，
有时，厂长也会过来巡视，
还好都没有出包，我比较担心我出包，
会让阿扬为难。
眼看快中午放饭了，
他突然转过头来，对我比著下一题的手势。
＊猜到了？啧！
男人是最经不起挑衅的生物了！（温皇附身）
我这次就嘟著嘴唇看你多会？
“我 喜 欢 你........”
我嘟著嘴唇说出这四个字，
说完自己都耳根红了。
只看到对面阿扬的嘴型好像在说：
〔哪有这样？作弊啦！〕
接着他就跑过来我这，
在我耳边用低沉的嗓音说：那题不算重来，要用正常嘴型。
可是因为靠太近，害我耳朵很痒，
那又是我的敏感带，整个都僵在那里了，
他看我不动，于是用手拉了我手指一下，
想知道我是否有听清楚，
结果就...
" 啪 " 的一声，好大的静电，
我跟他整个吓到，以为心脏要停止了。
我整个吓到蹲在地上，摸著有点痛的手指，
他却可以笑得很灿烂，好像这种静电事情看太多了，
看到我夸张的表现，让他觉得很有趣？
我有点恼怒，把他赶了回去他机器的位置，
只见他食指猛往下一直戳。
这次我没看着他，
用一般速度以及一般的嘴型，说：
“你喜欢我吗？”
机器上的拉链最后一个拉链齿压完了，
整桶也该拉至染色区，这时午休钟声也响起，
各个欧巴桑也都把机器都关了，
渐渐厂房也不再有噪音。
〔走吧，吃饭，每天午餐都是吃这里订的便当，
没得选，有时有些长辈会先挑他们喜欢的，
所以若选剩的你不喜欢你还是得吃。〕
阿扬说著时，一边作势要拉我，
我吓得躲开：
“欸欸欸！ 静电～不要摸我....”
〔你很俗辣耶，哈哈哈哈。〕
我们拿了各自的便当，以及山寨版的养乐多，
坐在厂后门一处宽敞地的纸箱上，
可以看到那时高雄县后庄区越来越稀有的稻田，
一边拆便当，一边对阿扬说：
“拉链也有好多学问喔，什么ＹＫＫ什么ＹＸＫ还ＹＫＸ？
我只知道我们目前很流行的ＬＫＫ啦。”
〔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啊，做久了你就知道了，
欸！那我要解答那四题囉，除了你作弊那题之外。〕
“来啊！”
我饿得先扒了一口饭，等他拆招。
〔１－你好变态？ ２－你还会痛吗？
３－静电好多？ ４－你作弊我不知道。〕
阿扬很顺利地猜中我所有题目的答案，
边咬了一口鸡腿。
“嗯～第五题呢？”
我夹了一朵青花菜送入嘴中，
不敢看他的表情。
〔你ㄒ.............〕
他嘴里塞满了饭跟菜肴，
在满足的表情上面，
很勉强地吐出了第二个字的子音。
“ㄒ................?”
我筷子上的那片香肠，
不知道是它自己太紧张，
还是太寂寞，就掉回便当里跟其他菜肴作伴了。
〔你习惯了吗？当然习惯阿，
我毕业后都在这待了快一年了，
当然习惯阿，都猜对了耶！可是没有奖品，啧！?
他鼓鼓的两个腮帮子，用嘟起来的嘴唇，
说出啧字时，怎么可以那么可爱！？
太作弊了我说。
“ㄤㄤ～错！”
我模仿了答错的音效，
再用双手在空中叠了一个叉，
心底既有没被猜到而放松的感觉，
却又有交杂着没被猜中的失落感。
〔反正又没奖品。〕
“也是.....”
〔那下午换我出题了，快吃一吃我们去午睡吧。〕
各个员工用完午餐后，都是席地用纸箱垫著就睡，
或是趴在长桌上歇息，我跟阿扬就是后者，
我有时会偷偷睁开眼睛，看他的睡脸，
当然也会看他睡到口水流下来的时候。
下 午
＊蛤？！ 你好呆？
这根本是记仇我说他好变态吧？
我在覆讼时，也张开了嘴型。
只见他笑得很开心，笑到又是眉毛微八字了，
我就知道我应该是猜对了。
我心想的同时，立即在脸上假装生气，
再用手指往下拼命戳。
＊你....好....蠢？
只见他这次模仿我，用很夸张的嘴型以及慢动作，
我当时边玩这游戏时，是没有边照镜子啦，
但原来我在他眼里，玩这游戏时，
表情这么蠢吗？
又再一次地拼命手指往下戳。
＊做...得....习惯....吗？
我对他比了ＯＫ的手势后，食指往下。
只见他模仿我，嘟起嘴唇，
真的！真的！根本读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而且的确也很欠揍。
“不算不算！你真的很记仇耶。”
我再次用很夸张的表情跟嘴型说出这句话，
他又笑得歪七扭八，我都觉得欧巴桑们在看我们了，
我在胸口用食指绕了一圈，再看看各员工，
他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了，就没再转身过来。
因为今天只要注意的事情已经拿到诀窍了，
要是没有他这样跟我互动，
真的会觉得这是一项非常乏味的工作。
转眼也快下班了，只见他突然转身快速地说了五个字。
＊我....太快了，看不出来是什么。
“再 一 次！”
我用食指往上摇了两下，嘴型吐出了这三个字。
只见他微笑着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直到下班钟声响起。
“第五题是啥？！第五题是啥！？”
我把最后一桶拉链带拉至染色区后，
快速跑到他旁边问著。
〔下班囉，以后再告诉你，我们先去打卡吧。〕
南台湾夏天的太阳很热情，
即使是这种傍晚五点半快六点的时间，
天还是很亮，回程路上，
突然下起大雨。
可是，是很神奇的太阳雨，没有那种风云变色的感觉，
能看到很多雨丝闪耀着太阳的光线，
把整个柏油路染成一片金黄色，好不美丽。
〔等一下，我拿雨衣给你穿。〕
只见他突然减速停车要我下车，从机车的置物箱里，
取出一件折得很干净漂亮的蓝色雨衣。
“你穿就好，我坐后面其实不太被淋到。”
我看着他，边用双手挡住我的眉毛处，
好遮住雨水，不至于打到我的眼睛。
〔你穿，我回去再洗澡换衣服就好。〕
“你穿～再拖下去，我们两个都湿透了。”
而他的无框眼镜被阳光光线的折射，
以及雨淋，根本看不出他的眼神，
只听他叹了口气说：
〔一起穿。〕
他穿好后，把雨衣后摆掀起，
示意我钻进去。
钻进去后，视线跟空间变小，
动作受限，也只看得到他宽敞的背部。
实在不知道双手要摆哪里的同时，
他隔着雨衣抓着我的手抱住他的腰，
让我只能贴在他的背上。
“所以第五题答案是什么？”
我在雨衣内用力喊著。
在这狭小的空间、微热的气流、
黏腻的体感、另人害羞又安全的温度，
让我想起了，那晚闪避警察，
一起躲在帆布里面，四眼对视时的眼神，
我不禁抱得更紧了。
〔以后再告诉你阿～那么急干嘛？双头牛座都这样吗？〕
“摩羯座都这样爱搞神秘吗？”
〔你看，我骑很慢吧！都没超过５０耶，
啊对，你现在看不到。〕
“再慢一点～再慢一点～”
其实我不怕，此刻我只希望能越慢回家越好。
〔如果你是想要多抱我一点时间，
而希望我骑慢一点，我是可以回去再给你抱阿。〕
听他说完，我捏了一下他的肚子，
为什么你的玩笑，能猜中我的心思，
却猜不到我的第五题呢？
雨衣外面传来了他很宏亮又清爽的笑声..............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