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朋友创了一个爱情小语的粉丝页
想说跟甲板的朋友推荐一下
但又觉得好像没甲点
所以附上旧文一篇 希望喜欢文字的甲板朋友会喜欢
Dear friend~
上次回家的时候跟我妈提到我在张教授那家教,
我形容张教授的聪明、风趣,
最重要的是张教授那对我而言充满魅力的想法。
张教授在外文系做的是酷儿(queer)理论研究,
上次她办同志影展我还遇到了陈俊志导演。
最近还看了她写的小说,民国七十年初写的。
我虽然不喜欢堂兄弟长的很像的桥段,有点牵强,
可是那个会用餐巾折小白兔的小男人的确是个有趣的角色。
(但主角可不像我是个死GAY喔!哈!)
有一次我有感情上的困扰还特地去请教她。
“P啊!我想你会脚踏两条船踏的很愉快,It's so funny!”
天啊!她居然教我怎么脚踏两条船,很认真的!
后来我说我是乡下人,这么前卫的事等我变成台北人再说好了。
“妈!如果你来新竹介绍张教授给你认识好不好?她真的对我很好。”
我这么问,其实语气带有一点点半强迫。
我得承认我有一点点私心,会期待张教授和我妈的相见。
救赎,我想是的。
用室友的话说:“甲海浮沉本是梦,底敌独处本无郎。”
先声明,后面是我乱加的,免的打坏室友文笔的名声。
我幻想服务生跳舞转圈圈的高级餐厅,我妈跟张教授知性的对谈。
自从我跟我妈come out之后,对于这个问题我们总是回避,
忘了在哪本书上看的一段话:“孩子对父母出柜的同时,也将父母推入暗柜。”
我觉得我真是残忍,尤其是在我妈生病的时候告诉她这么残忍的事。
认识张教授后,我真的以为我遇到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我想也许张教授这么聪明、风趣,还有对同志许许多多独特的见解,
会让我妈对我当一个死gay 多释然一些吧!
我妈听了之后蹙眉,额上的抬头纹起伏,佝偻、枯瘦、癌的身躯躲在大衣里。
“最好不要。”我妈说:“跟太聪明的人说话我会很害怕。”
我妈符合所有平凡的条件,二流高职补校肄业,
从小我的个人资料母亲的职业栏有写过“家管”、“家庭主妇”还有“无”。
她的小天地是厨房以及纫织机,我家还有一台脚踩的纫织机,
我想起我写ㄅㄆㄇ时那“搭搭搭”的回音,
如今看到注音符号仍然反复的敲着我的耳膜,像是提醒我些什么。
记的我跟你说过的布偶熊耳朵吗?
我妈会去成衣厂拿一些布偶的身体零件回来做,
布偶其实是分成很多部分让这些妈妈带回去做,有的作鼻子,有的作手。
最后拿回成衣厂组合起来,按件计酬。
我妈分到的部分是小熊的两个耳朵,
为了把缝线藏起来,所以要先反过来缝,然后再把它翻回来。
我记得我们三个小孩子一直很努力的帮忙剪线和翻熊耳朵,
最开心的时光就是周末晚上一边看马盖仙不用枪就能教训坏人,
一边比赛谁翻的熊耳朵最多。
好多好多的熊耳朵堆满客厅,几个才一分钱,
一客厅的熊耳朵也不到一张一千元
上了国中之后,我成绩很好,全校老师都称赞我,
也因此在乡下地方很多人都认识我那平凡的妈妈
我妈去菜市场买个菜就跟武则天出巡差不多,买鱼送鱼,买什么都送葱。
但是念高中资优班后我才感到我妈的无奈。
去考试的时候遇到你们这群高中同学们,
你们唸的是有名的国中
爸妈都是老师,都唸过大学。那次是我妈陪我去的,只有我妈。
你们的显微镜太高级还插电,我只用过200块的那种顶多是个放大镜。
那次我妈认识了你的爸妈,也是我妈唯一比较熟的高中同学家长。
资优班的老师没事就爱开家长座谈会,我爸妈总坐你爸旁边。
座谈会回来我问我妈座谈会老师们说什么,他们总是嗯嗯喔喔,
“有家长说要留晚自习阿!我们也不懂,就把该填的单子填一填阿!”
这一直以来都是我心里一个疙瘩,我们班上的父母学历都很高,
聊的谈的绝对不会像他们夫妇俩鱼一斤多少、泡菜怎么做才好吃,
大家座谈会的时候聊到彼此的职业,老师占了三分之一就聊起教育,
S他爸是医生,W他家是豪华别墅。
我想我爸被问到职业的时候一定跼促不安,努力的想让皱掉的衬衫平一些。
我们常说人不应该比较,可是童话故事是童话故事,现实就是现实,
电视上杀人的、抢劫的、放火的可是打一出生就被赋予毁灭世界的任务?
难道他们就不会作梦吗?
我说作梦是人最善良的証据。
小小的家长座谈会既已如此,
我才惊觉前年我爸妈遇上H他们家的风雨飘摇。
你知道的,H爸爸的职称全写在这大概要换个两三行,
他是个园区某间公司的董事长
H妈妈是副教授赚的钱都不够H爸多一个职称要多交的税。
那次我爸妈来新竹看我,刚好我家教完H爸请我去吃饭。
我们去柑仔店饭店,那里只有“menu”而没有“菜单”,
鲑鱼是 salmon 而苜蓿是 alfalfa,
H妈妈当场考她的孩子一个单字“gourmet”,美食家、老饕的意思,
H爸爸教我们日本人写汉字的特殊习惯,
我妈说翻车鱼的肠子炒大蒜真的很好吃,
我爸拿了一盒自己做的鸭赏送给吴爸爸。
临走前,H爸爸问了我爸在哪上班,我爸唯唯诺诺简短的说了
“那K某你认识吗?”H爸问。
“喔!我们总经理啊!我们这种小人物他不认识啦!”
一开始我以为很新鲜,我没有让我爸妈难堪的意思。
H爸他们全家人很好又难得的节俭,连装饰用的花椰菜都要吃掉的。
我只是想,真的只是,想让我爸妈看看menu、salmon、alfalfa的世界,
顶尖百分之一的人的世界是很不一样的,国际知名的踢踏舞、日文汉字的特殊用法、
炭疽热病毒的成因通通都是茶余饭后的话题。
我一下就被迷住了,这么多有趣来自世界各地的知识就在餐桌上聊开来,
我多想让我爸妈也看看这么charming、fantasy的世界...
虽然我自诩聪明,不过我做的蠢事比谁都多,
大学骑脚踏车摔车,同一个地方一个月两次。
“跟太聪明的人说话我会很害怕。”我妈拿起她的药,吃下。
刘姥姥进大观园,一两银子连个声响也没有就不见。
T问过我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会不会想有个张教授这样的妈。
这个问题如果立刻回答只爱自己原来的妈妈的人,我认为伪善的太过虚假,
for what?? why?? 我认为人最大的无奈是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
父母其实已经决定掉人生大部分的事...
努力?如果爸爸是连支枪都不敢拿的小混混,妈妈是槟榔西施,
努力唸书?能活到二十岁就该学陈之藩谢天了...
你知道我不是随便乱说的,我上次回家在火车上就遇到这么一个可怜的家伙。
如果我有像张教授这样一个妈,我会多拿一张美国绿卡,
绿卡的确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可以的话多拿一张也无妨。
我没有什么本土意识,也不是很在乎全民开讲台湾岛的未来。
身为地球渺小的一份子,至少我想有较多选择住哪的权利,
有美国住为什么还要去伊拉克过那种战火连天的日子?
刘文聪说的对:“若有神仙可做,谁愿意做畜生?”
张教授家里的书涉猎之广,张大春四喜忧国、朱天文荒人手记、外星人与圣经,
戴后现代大高帽的书就一个书柜,连国小的小妹妹都是中英语皆通。
早上才在香港做的名店蛋糕,晚上出现在餐桌的饭后点心。
翻熊耳朵虽然很温馨,马盖仙虽然很聪明。
长大后毕竟我迷上了顾城、夏宇,
但是这样美丽的世界我知道我连三流都没资格。
更甚者,有一个张教授这样的妈,也许是我的救赎。
我妈会分享我的感情世界,我的一切与一切,
我妈还会介绍男朋友给我,天杀的!哈哈!羡慕死一票死gay吧!
谁叫我妈做的是酷儿(queer)族群研究呢?
他儿子是个呼风唤雨的死gay!fantasy!
但是你知道吗?我有点点懂了,不是迫于无奈的自欺欺人。
虽然有点老套,可是老套的东西也有新的道理,
以我阅读圣经为例,我会好好省思,不让自己跟着人云亦云。
人无知的盲从很可怕,可以杀死一票人的。
我最近看了一个有关卢贝森圣女贞德的影评,真有点东西。
英军以上帝之名杀人,法军以上帝之名杀人,
上帝真倒楣,什么事都没做大家都为了他杀人。
(还听说上帝很讨厌gay,不知道真的还假的)
You didn't see what was;
you saw what you wanted to see.
买这么棒的一句话两百块就值得了。
我偏离主题了,不过你不会介意吧? :)
张教授是很聪明的人,可是我们都知道智慧是很另一回事。
聪明的人往往把事情看的很清楚,可是未必能够真做出智慧的决定。
但是这是聪明人的原罪,说起来是很长的故事,
相比之下,罗商补校肄业的简太太,喜欢自己动手做酱菜,
每天让阿娇和阿西去看看什么是“台湾尚青”,
去一趟绿岛就可以让她高兴个半天。
推进手术房的时候,我人在新竹。
下午我哥打电话来通知医生说要扩大切除,说癌症已经扩散开来。
我到医院的时候我小阿姨已经哭到晕掉,直说医生切掉好多好多好可怕好可怕,
好大好大一块肉就这样从我妈的肚子里挖出来。
但我没想到轮我守夜的那一晚,医生告诉我我妈胃癌三期末,
已经扩散到全身的淋巴,未来还要做半年的化疗。
“通常化疗对胃癌的效果都不好”医生说。
我偷偷打电话给我国中的导师,她对我很好就像是另一个妈。
我一直一直哭,我说我好害怕,直打哆嗦。
这半年来每礼拜陪我妈上台北做化疗。
头发一撮一撮的掉光,什么东西吃了都会想吐还是得努力吃下去。
要吃的东西很多,小舅买的灵芝丸没什么味道,
但是那个五行蔬菜汤颜色就像柏油一样黑,更别提那连老鼠都受不了的气味。
我妈很努力的吃,人工血管怵目惊心的露出身体半截,
“吃了才会好,以后才能让你们带出国去玩。”我妈说。
T说,能对抗生死未尝不是一种大智慧?
生死是人生很大很大的一课,尤其是家人的生死。
能把彼此放在同一个天平上,那就是家人。
我怀念起布偶小熊的耳朵,每次看到布偶小熊的耳朵总是会看看它的缝线,
有没有像我妈那样小心翼翼很美很美的弧形。
半年过去了,癌细胞指数奇蹟的降到标准值以下,
医生说未来五年继续追踪,五年过了就没事了。
Thanks God!
我毕竟这样过来了,虽然很辛苦,没有荒人手记和四喜忧国。
过,也这样过了。
虽然我这么的期待,
我只希望有这么一个人
无论我做了什么,她都只会说:
没关系
那又没什么
一切会好 真的
http://ppt.cc/9gXM
FB: 请搜寻 “纯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