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总天真觉得,一个人愿与你交换身躯的私密,必是出于某种程度的
好感,因此我也就这么相信宏会与我比翼双飞。当他清洗完双手的残余,俏皮地
在我脸颊弹落数颗水滴时,我与他的心似乎也随肉体的相濡更靠近一些。“出去
走走吧。”裸著身、仍旧散著幻诱之力的他,边穿衣服边跟我说。
然当踏出楼阁,从窄巷一路走至闹区,夜街喧嚣又再度包围我们的那刻,他
却以一个笑颜将剧幕落降。
“那..现在呢?有什么计划?”他转过身问着我。
我耸了耸肩,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到哪儿都好啊!我心里这么想着。
怎料他思考了片刻却对我说:“那今天就这样吧,有空我们再见面囉!”
就这样,他走了。望着他的背影,我心中有着不解,有着怅然。在我脑海反
覆的是他最后的话语,懊悔当他询问意见时,我怎会没有想法,就这么让他从身
边远去。我只能抓着那句尾,期待再次的相会。
可是,宏便像是泡沫般消失了。我在站上等着他,却只能等得空。期盼、失
落、渴求、惧怕,这种种辗转的情绪,将当夜的缠绵激情,一天天往骨髓深深刻
烙。尽管容颜淡了,但对他的眷恋却不知不觉滋长,紧缚盘绕着我往下陷去。
我起了心念,送出信函轻轻触探。然心焦的我耐不住等待,随着每次的笔锋
挥舞,不住地加重释放我的情意。
好不容易他终于上了站,但却是与我错肩,更令人愕然的,是他没留下只字
词组的回应。依然是轻轻转身,将我的情郁拂落入风。
那段日子,几个认识的网友开始拉我参加他们聚会,那聚会其实暗藏交友性
质,来去着各色人物,但那些席间的笑语、目光中的隐晦试探,似乎都离我好遥
远,我只能锁著眉,抑着心头揪绞,想着他。
有位朋友对我伸出了手,他觉得我很特别,总是静默,而眼神中是浓郁化不
开的忧郁。我摇摇头,给了他一个苦涩的微笑。
谁不愿快意翔舞晴空?
~※~
历经数周的等待,我终在站上再次遇见了宏。寒喧后,我幽幽问起他之前的
无声回应。“我..我不知道该回你些什么。”他这么说著:“我知道你的意思,
只是现在的我还没有想跟谁定下来。”
这答案有如劈雷落入心坎,撕裂摧扯的痛楚让我久久不能言语。“那你对我
有什么感觉?”我一咬牙,单刀直入问道。
“还不错啊!要不然那天我也不会有了冲动....”是这样吗?如果我真的不
错,那又怎会无法撼摇你的决念?
但我还是只能劝自己相信这理由,告诉自己,我并非那么糟、那天发生的一
切不是游戏、我与宏还是有着机会。
忘了当时我用什么话语追问劝服,然所见的只是随字幕更迭他渐渐远去的身
影。我觉得自己好虚弱,好不堪,尽管将孤傲防卫抛离殆尽,却怎么也抓不住他
。像是在沙漠望见远方繁花密林,待一行近,才发现仅为海市蜃楼。
坐上公共汽车,行至那陌生的城市一角,穿过了山腹,是他身处的学校。我于房
舍间缓缓踱步,便似与他共游,呼吸著同样空气。或许,他就在某片砖瓦之后,
转个弯就会在眼前笑着与我打声招呼,也或许,于人群穿流间,我们便错过了,
然后越行越远。
日斜,霞照轻笼,我心中的一角随着哭泣死去。
~※~
宏予我的伤痛,在之后的数月,仿佛就这么渐渐愈合,尽管有时不经意想起
,一种闷闷的感觉就会浮上心头,但他的身影便似梦一般,随日升一次次地雾化
淡了形迹。于是我毅然张起帆,再次向神秘蓝洋的深处驶去,将自己埋身网络、
聚会,希冀真能寻着一片仙境。
但人生的因缘际会总是如此难以预料,就像走在一向习惯的道路上,却被拥
挤人群一个拐子撞进迷濛暗巷。在那儿,日光透不进来,却有股魅惑的气味眨著
眼,勾住闯入者的颈项,轻轻舔舐摩挲。
那天就如平常的日子,我上著网随意看些文章,突然,一位不是很熟的朋友
丢个讯息跟我聊了起来:“我昨天新认识个炮友,很帅喔!”
“你跟我讲这个作啥?我又不可能跟人家去玩这个。”有了与宏那段事的阴
影,听到炮友这个践踏人心的词,我顿时没啥好气。
“很帅耶!你要不要来看看,他现在也在计中喔!”他不死心地继续鼓动。
拗不过他的我其实也被勾起些好奇心,于是我跟那朋友碰面上了楼,“你看
你看,就走道对面那个,帅吧!”他指着数尺外正认真上网的男子。
“唉唷!那么远怎么看得清楚,而且只是侧面。”我往旁移了几步想尝试把
那人看个仔细,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像动物园里的观光客。
“那还不简单,走,去跟他打个招呼。”他不等待我的回答,迳自往前走去
,我只好快步跟上。
“嗨!又见面啦!这是我朋友。”我看到一张疑惑的脸转了过来,浓眉长睫
朗目艳唇,身量算是高,合身衣衫凸显著壮硕身形,麦色肌肤呈现被阳光均匀灼
吻的痕迹,的确是个帅气出色人物。于是,我与文就这么相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