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月,男孩告别十九岁,我传了讯息给他,说生日快乐。过去半日,男孩才回复我,话中带有歉意,说手机没有网络,也对我随口说的去城中找他吃饭,表示同意。
我想像男孩回复我的当下,是如何的表情和念头。也想起刚满十七岁时,我换了智慧型手机,他认真捧在手里,小心地触按萤幕的侧脸。
当时,移动网络的时代正悄悄展开,我先走进去了,但男孩仍留在按键手机的旧时代,我由着他,一来一往,三个月之间,和男孩传了五千多封付费短信,惹来了双方家长怀疑。某天他跟我说,他父亲问不出个所以然,差点到电信局要求调出短信纪录。
当这一切逐渐远去,仿佛形成巨大的黑洞,吞灭生命里残存的光亮。朋友问我,若现在的男孩回头找我,会一样爱他吗。
我犹豫半晌,然后否认。
我说,其实我,我是说,我大概已经不爱了,只是真的,我真的忘不了,十七岁时曾深深爱着的十八岁男孩。关于爱的念头早已消失,而我必须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即使偶尔会感到遗憾,也仍觉得疼痛,都必须认清现实,你是我最完整的废墟。
赴会前几天,我找了同学算塔罗,结果如何我也忘了,只记得主牌,是一颗心上插了三把剑。
提早坐捷运抵达西门,六号出口前,我拨了他的电话,响了一声,然后再一声,男孩接起,我问他在哪,他说他在我身后。
回头,看见男孩,一刹那以为我们都还是高三,站在东山街上,夕阳沉于地平面之下。他穿着制服与我,走进巨大的废墟里。
我和男孩吃了简单的一餐,我们不太说话,只是问候彼此近况,仅限于课业,默契地不谈及感情的部分。我和他拍张合照。他问我又换手机了吗。我点头,说旧的那只已经不堪使用了,就换了。
男孩捧着手机,认真按著萤幕的脸庞,又突然映入脑海。
然后我说我要走了,要搭车回新竹。我和男孩像个普通朋友一样告别。离开前,我抽了根菸,他皱眉,我不以为意。他说他要回三重的宿舍。我问他不陪我走到台北车站吗。
男孩犹豫,说不了,他要和会计期中考奋斗。
我点点头,捻熄了菸头,又点起一根,说了再见以后,毫不回头地往车站的方向走。
路上我挂起耳机,正好是Brokeback Mountain原声带第二首歌,He was a friend of mine,听着听着,眼眶顿时辣了起来。
你是我背上最明亮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