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封山 1 火墙鏖战
子夜的北霆庄前，火焰煌煌。
康浩陵与黎绍之听得刘冈下令格杀康浩陵、活捉南霄门的李天哲等人。
康浩陵前方是北霆总庄奥支弟子分批指挥分舵弟子拦路，后方是石脂水腾烧
的火墙与马背上的总庄奥支刀手。他抬头望去，只见刘冈面色肃然，远远地
站在庄门前。
刘冈是此间的总指挥，一现身，说不到几句话，已彻底剥夺黎绍之号令
之权。
黎绍之只怔了一怔，再也不理刘冈言语中有何诡计，喝道：“我不服！
今日我就要放南霄门人走！”涌身向人丛跃去。刘冈急纵去抓，抓了个空。
黎绍之身在半空，刀刃挥起，一道劈风之势向群弟子当头压将下来。这
并非列雾刀法的直劈，而是全然的旦夕篇混沌直进。群弟子骤见二师兄暴躁
挥刀，只道他宣泄怒火，不料这一刀精妙绝伦，尖锐的风声呜呜一响，刀刃
不偏不倚，正劈入其中四人之间。
四人大骇纵开，左边那两人的右鬓、右边那两人的左鬓同时被这阵锐风
削落，地面却已被刀风凌空砍陷了一道痕！
北霆庄前的土地虽非砖造石铺，但自然也夯得平坦坚实，北霆群弟子见
二师兄这一手已有门主恩师的功力，而其轻重自如的精准落刀，似乎已超出
恩师所授，无论他们曾否修习旦夕篇，尽皆惊呼，不由自主地退让。
只一刀，人流中便如落下了一道大坝，将群弟子分作两边。黎绍之侧转
身，又是一跃一劈，又有四人逃开，衣袖双双被刀风刮下，人流中再度开了
一个缺口。
黎绍之转过身来，向康浩陵和南霄门人的马队奔去。拦在中间的北霆群
弟子明知二师兄决计不会真个劈死师弟师妹，但见他涌身劈来，竟是谁也不
敢赌上一睹。而他们之中练有旦夕篇者纵想格挡，又怎挡得住传授他们旦夕
篇的黎绍之？
康浩陵抢上接应，瘦剑指划，专取敌人小臂，损皮伤肉，而避其血脉筋
络。被黎绍之一刀又一刀分隔开来的北霆门人惊慌之下，更难招架康浩陵既
不属驰星剑、又不属列雾刀的攻击，小臂纷纷中剑。本来北霆弯刀份量甚沉
，非用上臂腰胁控刀不可，但康浩陵专门划伤敌人主司握力的小臂肌肉，众
人只觉手掌一软，身上便有再大的力气也握不住刀。
而康浩陵这般使剑的法子，却是纯出自然。要知道小臂比起手腕穴道之
类更易取得准头，随手刺划便成，而敌人握刀的劲力又出于斯，这当然便是
旦夕直进与回空诀的汇合了。但见他简便直截的一剑又一剑，刀剑相交之后
，紧跟着剑光穿入刀光，便换来呼痛松刀之声，较之当日他在五龙谷击落同
门兵刃，已更加得心应手。
只听得当当当当，场中彷似敲响了无数铜锣，黎绍之劈出的缺口之间，
不知多少弯刀被康浩陵打落。康浩陵缴去敌人兵刃后，便重施故技，以拳脚
上的回空诀之力将敌人摔在一旁。
李天哲见局面又有转机，领队纵马跑向康浩陵。他们身后马背上还有一
批北霆门的刀手，这时一来耐不住火墙高热，二来又见到南霄门人逃逸，便
即大呼冲来。李天哲率领五骑，当先驰入场中被康黎二人突破的空处，踏着
倒塌的帐棚，向外突围。背后余下的同门却已跟北霆门的马队交上了兵刃。
霎时间，马背上方刀剑交击混成一片，节奏诡异紧凑。持着兵刃之人感
到敌人与自己武技的相通相容之处，个个面容惊愕，却倍感威胁，使出来的
路数不免势如疯魔。
刘冈这时已站上同门高高架起的凳台，俯视全场，见到火墙前方的马背
交战时，不由自主张开了口，身子微微颤抖。他从未见过同门那样使刀，没
见过恩师那样使刀，更没见过敌门那样使剑。
只在风师姑应战殷迟那一次，见过风师姑使出过这样犀利到可怖的刀路
－－因为火墙前的双方都练过旦夕篇，南霄门人还是同一批，北霆门则换了
批人，重演白花滩上的决战！
刘冈奋力定神，眼见己方人多势众，多半能活捉南霄门人，且不去管，
大喝：“黎师弟，你给我听好了！”他功力不深，这句话是用尽了平生之力
，拚命放大嗓门吼出来，才穿过场中这片响得人人耳鸣的嘈闹，听来甚是凄
厉。
黎绍之向来敬畏大师兄，加上同门关心，一听大师兄卖力呼吼，忍不住
跟着向众人吼道：“都给老子住手。”自己当先停手，一步上前，已跟康浩
陵迅速击掌会合，挺立在南霄门众之前。
李天哲喝道：“咱们出去！”率著五骑更向外奔驰，顷刻间冲出重围。
他知道倘若回头救援火墙前的数十个同门，这五骑又会失陷，不如把他们交
给康黎二人救援。
刘冈气急败坏，从一人手中取过一面黑旗，向李天哲的去向挥动三下，
火墙前冲出二十骑，跳过一片狼藉的帐棚，向李天哲等五人追了下去。
火墙前余下的南霄门人见有机可乘，纷纷紧跟，竟骑马衔著敌人之尾，
跟着冲出包围。康浩陵大喜，只见狼狈的北霆门分舵弟子刚刚腾出一条通道
，让同门追兵驰出，哪想到敌人钻了这空子逃走。火墙前的北霆总庄刀手眼
见不妙，齐追上来。
此际火墙之前，仍有十余个南霄门人受困，火焰炙热难当，无论南霄门
人或北霆门人，皆是激动亢奋无比，高呼著争先远离火墙。众多马匹在高热
中受惊欲逃，反而纠缠成一团，每一名北霆门人与南霄门人前后左右都同时
拥满了敌人与同门。
旦夕篇对上旦夕篇，刀剑响得紧凑已极，双方几乎全数挂彩，那断臂重
伤的白师兄虽已被同门带走，这一团人马之中，却多了许多肢体受创及骨之
人。
凑巧的是，无人敢去杀伤敌人的马匹。局面拥挤混乱，若有马匹翻倒，
说不定便拖累了同门，众人只敢在马上近身挺刃而斗。然而刀剑无眼，混战
之中好几匹马中了兵刃栽倒，众人一阵阵惊呼，都怕误伤了同门。
康黎二人心焦如焚，同声喝止自己的同门，那边却是谁也不敢停手。这
地面不比白花滩空旷，众人又被火焰与刀剑丛迫得理智丧失，哪个听见他们
呼喝？二人眼见众人要在火墙前同归于尽，心意相通，分从左右同时纵起。
康浩陵纵起之时，瘦剑连挑带打，运起回空诀。无数尘沙飞扬之中，落
在地上的大片弯刀被他挑得如被投石机甩出似地，向高处的马背众人射去。
远处的刘冈大叫：“康浩陵你－－”
不料弯刀落处，血滴也不曾溅出一点。原来被“转”字诀投出的一把把
弯刀，纷纷砸正众人刀剑相交、劲力最虚之处，将双方的兵刃砸脱了手。
康浩陵手挥脚踹，藉著回空诀感应之能，在马群中四处向马镫、马鞍等
物借力，虽无轻功，竟也腾空高跃，落在一名师兄身后马上，叫声：“师兄
得罪！”抓住那师兄双肩穴道。南霄门人拳脚本就平平，那师兄骤然失了兵
刃，还来不及出拳。康浩陵双掌虽也抓得毫无技巧，但他自幼认穴甚准，回
空诀劲力一透入对方筋肉，对方从肩至腰便都麻软。
康浩陵又叫：“师兄停手！各位师兄停手！黎绍之制止了北霆门，他们
不会再出手！”
原来这兔起鹘落的几下之间，康浩陵不断听见身旁传来弯刀相撞声音。
他不用转头去瞧，也料到黎绍之是以旦夕篇把刀运得如光闪电击，压住了同
门兵刃。他制住师兄后回头望去，果见黎绍之一耸身、把腿一迈，也落在一
名师弟的马上。
黎绍之对待师弟，可没康浩陵待师兄那么有礼，他身躯壮硕，与人共乘
，挤得颇不舒服，骂道：“贱崽子，非要老子打人才肯住手。给我下去！”
巨臂轻轻将那师弟一拨，那师弟“啊哟”一声摔下了马。
黎绍之虽未打落任何一把刀，但人人均知：只要再一举刀，黎二师兄又
会出手压制。黎绍之虽难以持续不休地压制这许多练过旦夕篇的奥支，但同
门之间又何苦纠缠？
远处本有大批衍支弟子与杂役候命，准备生擒南霄门人后，便即扑熄烈
火，这时见局面大出所料，火墙却越烧越旺，一阵短短的惊愕过后，不待谁
下令，立刻纷纷抢上前来灭火。他们在火冢场训练有素，此起彼落地将大缸
泥沙盖落。那难耐的高热不久便略为消减。
火墙已灭，刺鼻黑烟仍笼罩不散，近处众人呛咳不止。渐渐暗下的光亮
里，黎绍之大声问：“大师兄，你有啥子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