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范晓晨让‘神仙醉’迷倒,不知过了几时,转醒之后,发现自己置于一幽暗的
屋子里,视线难辨。
多年的苦练,即使现在目不见明,他亦能凭著敏锐的感官探察周遭事物。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舖上,身上不著半点衣物,只有一条松软的薄被
裹住身子,薄被所用的棉、丝绸都是由西域高档货,上头还散发出一股醉人的香气。
有了前车之鉴,一闻到这股香气,他立刻摀住口鼻。不料举起手时,手肘却触到了
一块凝如嫩脂的肌肤,他与那人同时“啊!”的一声。
只听那一声婉转动人,对他而言却是那么的熟悉,仿佛埋藏在记忆深处已久,小时
候种种画面一一涌现,不由地想起家的味道。他颤声道:“姐....是妳么?”
那人却答道:“你....你是谁,为什么叫我姐?”
范晓晨一楞,转念一想,当年的自己还是个青涩少年,声音正在发育,经过二十年
的历练,如今的自己已是壮年,声音变得沉厚粗实,让人认不得也是理所当然。
他说道:“姐,妳怎么忘记我了?我就是那个从小为妳把屎把尿、担心妳终身嫁不出去
,要让妳当一辈子拖油瓶的弟弟啊!”
那人沉默一会,忽然失声道:“你是晓晨!你是我弟弟范晓晨!你....你果然
没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与范晓晨失散多年的姐姐范晓婷。
思念多年的家人近在眼前,饶是范晓晨擅于隐藏心情,此时也按耐不住,欢欣的泪
水扑簌洛下,张开双臂,扑上前去,将范晓婷拥入怀中。
范晓婷抚摸著弟弟的头发,哽咽道:“晓晨....你怎么这么久来找我,都不知
道我和娘这二十年为你流了多少泪水,你这个傻孩子!”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捶著范晓晨宽实的后背,蓦发觉落手之处,竟是一条条突起的
伤疤,心中不由得更是怜惜,道:“原来你这二十年也受了不少苦,是我错怪你了,对
不起。”
范晓晨摇了摇头,叹道:“我为了查明当年害我们一家的凶手,回到中原后一直住
在花姑姑那,是以才没来与妳相认。唉,都是我不好,要是我能早一点查出夏家堡就是
当年先害我们一家的人,娘也不会....”说到这,语声忽然停住。
范晓婷听她口气不对劲,果然问道:“娘怎么了?妳见过娘了吗?”
范晓晨心想纸包不住火,终究还是得让她知道真相,便道:“我见到娘的时候,她
已经死了,是被她的白龙剑杀死的。杀死她的人,我还不能确认....”
讲到一半,忽然发现范晓婷身子一动也不动,而且异常冰冷,就像一块破玩偶一样
瘫在自己身上,竟是晕了过去。
范晓晨赶紧将她放躺下来,蓦觉手碰之处,是两团如白鸽般的软胸,这才意识到,
范晓婷与自己一样,身上没有半点衣物。
刚刚他们均沉浸在重聚的喜悦中,是以没有察觉,当下手掌如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心想还好位处幽暗之中,看不清眼前物事,否则姐弟俩这般赤身裸体的搂抱在一起,那是
何等难为情的情状。
带心神稍定,他认准方位,伸手过去捏了捏范晓婷的人中。范晓婷立刻呼了一口长
气,甫一转醒,泪水立刻奔腾而下,哭喊道:“娘,您怎么就这么走了,您不是说好要
回来救萍儿的么!”
范晓晨不由得心里一酸,道:“姐,妳别哭啦!娘总算和爹相会了,我....我
们应该替他们心才对呀!”
范晓婷收到噩耗,只想找个人好好拥抱,玉臂伸来,便要搂住范晓晨。范晓晨连忙
身子往后一缩,道:“不行,我们没穿衣服,这样不大好。”
范晓婷顿时恍然,想到刚才他们还肌肤相贴的紧搂一块,耳根子突然一热,连忙将
一臂收了回来,另一手则放下,握住范晓晨的手掌,凄然道:“告诉我娘是怎么死的。
”
范晓晨道:“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我接到铁浩风的信息,便立刻自四川赶来
山东,想说先到爹的坟前祭拜,没想到却在旁边的那座小土屋中,见到铁浩风正将插在
娘胸口的宝剑拔出,我一气之下,便与他大打出手。后来他解释,娘是运功走火入魔,
不慎被别人暗算的,而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娘的熟人。”
过了良久,范晓婷方问道:“你相信铁浩风的话吗?”
范晓晨顿了顿,道:“此人虽然行迹无赖,心中还是存有一把尺,而且他极好面子
,即使喜欢事事占人便宜,但我相信他不会趁人之危的。”
范晓婷叹了一声,道:“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多了。虽然我们曾误会他,还害他
断了一臂一腿,但他还是冒着危险潜入夏家堡来救我们,总算上天保佑,让萍儿顺利被
他的同伴救走,光凭这恩情,我可不知如何才能报答魔龙岛弟子们。”
范晓晨一怔,诧道:“妳说什么?萍儿被魔龙岛弟子救走了....此事当真?”
范晓婷道:“那天娘和铁浩风走后,夏金川便将我和萍儿软禁在房中,不准出门半
步,并让夏临风负责看管....”
范晓晨道:“他们这么待妳,姊夫都不吭声么?”
范晓婷道:“妳姊夫虽然个性善良,但一向没主见,在外虽然是威名远播的剑麒麟
大侠,在家中却连一点意见也不敢提,怎敢忤逆他父亲的话?”
范晓晨点点头,想到二十年前们初次来夏家堡,见夏玉树被二位兄长欺负,却半句
不敢反驳,即便那是作戏,但也是三分真七分假,明显的显露出他在家中的地位。
范晓婷续道:“后来夏老爷召集武林人士议事,这几日宾客众多,夏临风必须去招
呼客人,守卫便松懈了下来。我原本拟要趁这几日带着萍儿混入人群逃离夏家堡,不巧
的是,今日稍早时分,我二伯夏宇轩竟闯进入我闺房。他向来对我心怀不轨,这回便趁
著大家忙于接待客人,意欲对我行非礼之事。
“我长剑被没收,又得保护萍儿,自是不敌于他。他将我压在床上,正要撕破我衣
衫时,夏临风忽然回到房中,大声喝止夏宇轩。夏宇轩恼羞成怒之下,便与夏临风争吵
了起来。我瞧他应该是喝醉了。竟用‘小杂种’、‘小畜牲’等字眼辱骂自己的弟弟。
夏临风一向脾气暴躁,而且心高气傲,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当下便拔出长剑,迅雷不及
掩耳斩出七八剑,将夏宇轩砍的鲜血淋漓。
“夏宇轩自知不敌,便想夺门而出去向父亲告状,但夏临风已起了凶性,如何能让
他走,当下一脚将他踢到墙上,使他晕死过去,再坐到他身上,用双手将自己的二哥活
活勒毙。”
范晓晨忽道:“妳怎么没趁他们兄弟相残时带着萍儿逃走?”
范晓婷道:“我那时吓得腿都软了,萍儿又不断大哭,一时六神无主,就只是缩在
床上瑟瑟发抖。夏临风杀了夏宇轩后,立刻转过脸来,恶狠狠地瞪着我们母女,接着提
著长剑,慢慢走了过来,逼我立刻交出我们家传的百变千幻无痕剑法,否则下一个死的
便是萍儿。”
范晓晨紧张问道:“那妳交出了没有?”
范晓婷道:“当然没有,娘说过这套剑法是她几乎用命换来的,且是她信家的武学
集大成,连当年慧难太师叔亦曾受惠于信家的武功,我当然不可能轻易交给这些小人。
”
听她提到慧难,范晓晨心里又涌上了一股愁绪,不知该不该现在告诉范晓婷慧难已
经过世的消息。
范晓婷续道:“夏临风见我抵死不从,便一把将萍儿抢了过去,正要对她下手,房
里的窗户忽然打开,一团黄影突如其来的飞进屋内,迳袭向夏宇轩。来人武功很高,夏
宇轩不得不放下萍儿与他过招。那人一见他放下萍儿,立刻连出几招古怪的剑法,全是
攻向人的跨下、胁下、幽门等阴处,夏临风立时落了下风,步步退后。那人立刻抱起萍
儿,如风一般的飞出窗外,临走前还要我别担心,魔龙岛子弟已管上这事了,铁浩风和
你很快便会再来救我出去。”
范晓晨愕然道:“我?”
范晓婷道:“是的,他提到了你的名字。”
范晓晨心中顿时起了重重疑窦,心想那人既然是魔龙岛弟子,又知道自己与冯摩诃
要来夏家堡,怎么不事先知会,难不成这又是冯摩诃的计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