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笑愁
偌大的曲奇馆空无一人。
方化生血淋淋的遁逃,门生子弟见风头不对,也走的走,避的避
,躲的躲,全作鸟兽散。方萧愁独自赖在曲馆馆大厅的馆主位置上,
怡然自得。坐了后,他更觉得奇怪,怎那么多人爱掌权当势?
(这椅子是舒适,但坐久了也不过尔尔啊,无甚了不起。)
方朝仁来了,见方萧愁一人即把事情弄得妥妥贴贴、稳稳当当,
亦貌似惊讶。原先他还带了怒缨馆的帮手,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不只方朝仁,方萧愁自己也觉惊讶,一时冲动居然挑掉了方化生
的势力,违背了当初先救方向慈,再以方化生做人质脱出重围的计画
,这倒是始料未及。
还以为方化生多么精深,一交手,许是自身也在忘我的恨然状态
下,方化生的实力并不比想像中的强悍凶猛。方萧愁挖苦的嘲讽:时
间、力气全花在权力斗争、勾心斗角,武功会好才有鬼!
再者,想起父母亲,他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方化生作法自毙
,陈年往事也能恬不知耻的引以为豪,好死不死,更让这些话跑入他
耳中,一败涂地断了只手真便宜了他。
方萧愁问道:“丫头怎样?”
方朝仁负手而立,平持方天画戟,淡淡道:“在家里痛哭流涕。
她以后最好学会什么叫‘教训’。对了,怎不见方化生?你没五花大
绑他,好让我戳五百六十七个窟窿?”
“没。”
“你杀了他?”
“也没。”
“他跑了?”
“这次猜对了。”方萧愁叹道:“唉,久违青梅竹马的臭丫头,
竟在那样尴尬的情况下见面,怅然啊怅然。”
方朝仁道:“你愿意的话,现在也能去怒缨馆找她。”
“要事在身,抽不开身,只能对不住她了。”方萧愁沉默了一下
,讲:“方化生没了一条胳膊,右脚筋亦断,藏不了多久,走不了多
远的,你能差人帮我寻他吗?探著后不要莽撞,知会我一声,我要跟
踪他。”
方朝仁疑道:“跟踪他?”
“你在老地方说得没错,他只是个傀儡,背后的确有人支撑操弄
,眼下他一旦亡命,无处可栖,必然会带领我去他们的老巢。”
方朝仁蹙眉:“他和你在调查的那个……是死是生的剑弦吟有关
系?”
“虽不相中亦不远矣。”方萧愁对方化生喊话时有出现“陆军师
”这字眼很耿耿于怀,还忆起那个有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也许那人
便是此次的关键线索,待会儿得先通知四当家
方朝仁已毅然地道:“好,瘦子你帮了我个大忙,为你做这点事
,胖子想当然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曲奇馆怎么办?”
“方东卧方老太爷之前已属意由其他人接手。”
“谁?”
方朝仁拉长语音:“你──”
方萧愁霍然长身而起,大叫:“不会吧!”
“──爷爷,‘一枪提天’方理查。”
方萧愁松了口气,屁股又坐下:“你差点吓死我。哈,爷爷他不
管事那么久,会出面吗?”
“方老太爷据说和你爷爷交情不错,何况叛徒方化生乃他弟子,
他非得出面收拾这局面。”
“这我不在意,终究不是我在管。”方萧愁道。
“我只在意方化生的动向。”
方朝仁凝睇方萧愁,好似他脸上长了什么奇怪东西,正色道:
“奇怪,你似乎突然变得很愤慨他,刚才你两人有什么过节么?”
方萧愁不欲言明方化生乃杀亲首谋,多讲多牵累,他欲让这件
事永埋土中,也欲让方化生永埋土中。
一心打算暗自解决方化生的方萧愁,不得不撒谎道:“没什么
,遣人刺杀我的既是他,那么他一定知道个中详情。如果他成功逃
出生天,那我不就白跑山西一趟?”
方朝仁与他这位死友相处多年,清楚他讲的什么是真,什么是
假,耸肩道:“不想说的事情,我从来也不会逼你说。但你想说的
时候,我一定会准备好一坛酒等你。你千万可别忘了,还有我这胖
子在,怒缨馆还是无时无刻欢迎你的。”
方萧愁感激他的谅解,脸上动容,轻轻两字一句道:“谢谢。”
他总算没交错了这个朋友。
纵然戚缎水使他大为失望,已非昔日的戚缎水,但方朝仁仍旧
是小时候那个方朝仁。
(或许真的,有些事情永远也不会变!)
方朝仁笑道:“唉,这臭猴子,我还没谢你救了那丫头,你怎
么抢走了我要说的谢谢?”
这时已日落西山,但两名好男儿的义气友情,仍把偏暗的厅堂
一耀!两人爽朗的笑声则袅袅传到了街上,引得过路行人们侧目,
猜想,到底里面发生何事,值得如此大笑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