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桃源风云录-83-彼此的桃花源

楼主: a101400085 (小纬哥)   2018-10-13 16:33:00
一道洪亮有力的歌声唤醒了慧难,只觉身子好重,四肢好像被绑上千斤巨石般,脸上肌肉有
些僵硬,好像很久没有动过一般。他睁开了眼,意识清醒后,发现自己躺在草卢里,门外传
来阵阵土著的喝呼声。
  
他知道自己受了很严重的伤,无论身心皆是,只是外伤易愈,内心的伤却不知要花上多少年
才能愈合。他发觉自己的视线似乎少了一半,眼皮就这么沉沉的半掩,好像永远都睁不开一
样。一个不愿面对事实的人,总是不愿正眼面对世界。
  
“你终于醒啦!”一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草庐明明不大,声音在慧难耳中仍是模模糊糊的
,他甚至懒得转头看谁来了。眼前忽然出现一团白影,他心头一凛,以为那是水月庵的僧袍
,忍不住吐出声道:“师...师姐...”
  
那人道:“你师姐早走啦!不记得我了么?”慧难一听师姐走了,心里重重沉落。过了一会
儿,方凝神一望,只见那女人留着一头刺眼的白发,眼神似乎跟自己一样茫然,消瘦的脸蛋
,荆钗布裙,这不是胡灵曦是谁?
  
胡灵曦微笑道:“那么久不见,你果然连我的样子都忘了。”慧难慵懒抬头,道:“这么久不
见?这话是什么意思?”胡灵曦道:“你已经昏迷两个月啦,自然是许久不见。”顿了一下,
突然细声道:“但我可是天天陪你。”
  
慧难惊讶万分,没想到自己竟昏迷了那么久,他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山洞中,慧妙那张心
碎又充满恨意的脸。想到此处 ,突然鼻中一酸,连忙翻过身子,背对胡灵曦,只想放声大
哭。
  
胡灵曦忽道:“你既然已醒,就别躺着了,我扶你起来。”伸手到他背上。慧难陡地缩身,
道:“对不起,我现在想躺着就好。”
  
却听胡灵曦不说话一阵,慧难又道:“妳先出去吧 ,我想静一静...咦...妳怎么...喂..”
只听她发出呜呜的哭声,连忙转了回来,见她双手捂面,不住的啜泣,便问道:“好端端的
,为什么要哭?”
  
胡灵曦道:“人家....人家日日夜夜的服侍你两个多月....没想到你如此没良心....一醒来
连句谢谢也不说....还将人家撵走....”
  
慧难顿时手足无措,忙道:“对不住....我刚刚...刚刚话说的太重...这两个月来...谢谢妳
...谢谢妳了...妳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我不赶妳走便是。”
 
胡灵曦仍抽抽噎噎道:“嘴巴上这么说.....心里还不是想赶我走...我自己留在这里,又没
人陪我说话...那有什么用....”慧难心里一阵烦燥,但念在她对自己一片好意,便道:“我
陪妳说话好了,这两个月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呢?妳快讲给我听吧!”
  
胡灵曦将手放下,摆出了一个大笑脸,一点泪痕都没有。慧难这才知道自己被骗,气道:“
妳...妳怎么用这招来骗我?”
  
胡灵曦道:“吴姐姐告诉我,倘若你生闷气不说话,这招对你非常有用。你一向爱骗人,偶
尔让我骗一次有什么打紧?”慧难一时哑口无言,哼了一声,翻过身子,骂道:“无聊!”
  
胡灵曦一边道:“大男人别心胸这么狭窄,跟我这个弱女子计较。”一边伸过手将慧难上半
身扶起, 他这回没有抗拒,心下宽慰,问道:“你会不会饿?我拿东西来让你吃。”
  
慧难摇摇头,问道:“你说我师姐走了,她们去哪儿?”胡灵曦道:“她们都回普陀山去了,
阿凤、我娘也跟着她们,说是要为....为....守丧...”慧难听她支吾其词,知道是不想提
到静月让自己触景生伤,便道:“为我师父么?”
  
胡灵曦微微点头,续道:“吴大夫替你接好断骨后,也跟老婆回去了中原。本来是由我和吴
姐姐轮流照顾你,她见你伤情好转后,便在前几天回去中了,好像是为了什么要事,但也没
说明白,只叫我要好好看着你,不能让你作傻事。所以这里便只剩下我和刘伯伯了。”
  
慧难喃喃道:“大家都走了....大家都走了....”忽然问道:“我师姐...有没有...有没有留
下什么话...还是留下什么东西?”胡灵曦顿了一下,摇摇头,道:“她们一句话也没留,你
昏迷的第二天,便就这么离开了。我说姊姊真过分,出手不知轻重,把你打成这样又不负责
任,你好歹与她有多年同门之谊。”
  
慧难听她称姐姐,先是一怔,随即会意是在说慧妙,不禁苦笑道:“我杀死了师父,她恨我
也是应当的,是我自作自受。倒是妳已经与她相认了,她得知自己的亲人尚在人间,不知是
什么反应?”
  
胡灵曦道:“她没什么反应,那天她回来后,好像一直都没说话,直到出海之前,半个字也
没说。看来打击真的很大,所以娘才要陪她一起回山上。”
  
慧难顿了一下,心中充满悲苦,强忍住悲伤,问道:“妳怎么没一起回去?”胡灵曦没想道他
会问这句,心里一阵羞,尴尬道:“我...我想陪刘伯伯住...顺便...顺便能照顾你...”最
后几个字已声若细蚊。
  
慧难似乎没听见,静静的靠在床头,眼神空洞,茫茫然一片,忽然道:“妳说...我以后该怎
么办才好?”
  
胡灵曦道:“什么怎么办,当然是要将伤养好,身子恢复了最要紧啊!”慧难又问:“那伤好
了之后呢?”
  
胡灵曦沉吟一阵,不知该回什么,只听他又道:“眼下这般情况,师姐们一定不肯认我这个
师弟,我也没脸回水月庵了, 我...我还能去哪?”想到自己心灵上长久以来的避风港已归
不得,声音竟微些哽咽。
  
胡灵曦连忙安抚道:“你不要想那么多了...先把伤养好再说,倒时若真无办法...不如...不
如就跟...”脸上一热,后面那句“跟我一起住”竟说不出口。
  
慧难越想越是伤心,终于抑止不住悲愤,当着胡灵曦面前宣泄出泪水,他这辈子从来没这样
哭过,从来没这样绝望过,自从杀死恩师后,仿佛人生已经走上了尽头,再也没有转环余地

  
胡灵曦听他哭得甚是哀戚,自与他相识以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总是能顺利克服,从来
不抱怨任何一句,如今见他这般绝望的大哭,甚感心痛,不知不觉触动了自己的伤心事,忍
不住怔然落泪。
  
慧难哭了好一阵,泪水仍是不停落下,忽然胡灵曦上前将他抱住,哽咽道:“咱们俩都是苦
命人,今天就好好哭出来吧。哭完之后,你可不能再这样伤心了,对身体很不好。”慧难泣
不成声,双手不自觉伸出,紧紧将她揽住,宛如孩子在对母亲泣诉一般。
  
良久后,胡灵曦心情已平复,而慧难仍是不住落泪,轻叹一声,慢慢拍抚他的背,将他当作
自己的孩子般照顾。当二人沉浸在无止境的悲伤中时,刘熹忽然走了进来,胡灵曦啊的一声
,顿时感到莫名羞愧,正想解释 ,却听刘熹道:“饭菜放在这里,别太晚吃,早些休息。”
并没多说几句,迳自走了出去。
  
慧难哭着哭着,心力交悴,他内伤未愈,体力大不如前,便这么倒在胡灵曦肩上睡去,连饭
也忘记吃。胡灵曦听他睡得香甜,宛似个孩子般,突然母爱大作,心念顿生:“你虽然聪明
伶俐,内心还不是像个孩子。你师姐不要你了不打紧,还有我在阿,今后就让我陪着你吧!
”为他盖上棉被,胡乱用了晚餐,掀开竹帘出去。
  
接连数日,胡灵曦均朝夕陪着慧难,他手脚带伤,难以自理,吃饭、擦澡等等琐事均由胡灵
曦服侍,本来慧难十分介意让胡灵曦擦澡,但见胡灵曦相当坚持,称自己眼看不到不打紧,
久而久之也妥协了。两人宛如老夫老妻般,终日形影不离,到后来胡灵曦直接将被褥搬来,
伴慧难床侧打地舖而睡。
  
只是慧难一直意志消沉,屡次悲从中来,那张爱说笑话的嘴,已完全失去笑容,取而代之的
是久久的沉默与哭声,不到一个月已面色枯稿,形容憔悴。好在胡灵曦性情坚毅,始终没有
抱怨过一字一句,耐心的陪伴他,尝试打开他的心扉,恢复以往的精神。
  
时光稔冉,日复一日简单且平淡的生活,让慧难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不知不觉中又过了
两个月。他已能下床走动,刘熹为他作了一根竹杖,让他能代步行走。胡灵曦直嚷着偏心,
要刘熹也作一根一模一样的送她。刘熹岂会不懂这养女心意,眼见她已全心全意的投在慧难
身上,两人如胶似漆,不禁心想:“这丫头竟喜欢上了一个和尚,这小师父人品是不错,见
得灵曦变成这样子却不介意,只是不知他肯不肯为灵曦还俗?”
 
自慧难可行走后,胡灵曦三不五时要他陪着自己野外出游,要让他开阔心情。慧难伤势未愈
,只能在村落附近游走,两人最常去的地方便是附近一座花田里,那儿花香扑鼻,而且罕有
人至,乃正是投胡灵曦所好,经常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有些药芍之气亦有恢复精神效用,
慧难不知不觉也恢复了几分气色,大是受用。
  
一日,胡灵曦又相约慧难来到花田,此时慧难已不用竹杖行走,胡灵曦却依然要他带着,她
自己也随身携带竹棒在身上。慧难不禁莞尔,问道:“妳老是要我带着拐杖作什么,我已经
好了,跑步什么都行,带着根棒子在身上多麻烦阿!”胡灵曦却道:“话不能这么说,你腿刚
愈,正是最需要细心保护的时候,倘若一不小心踩了个坑,伤口裂开,先前的努力不就全白
费了么?”慧难搔搔头,皱眉道:“但老是带根拐杖,总觉得自己好像残废似的。”
  
胡灵曦忽然绷起脸色,道:“残废又如何,我眼瞎了好几年,还不是将你照顾的妥妥贴贴?你
一残,我一瞎,不是正好凑.....”停顿了好一会儿,后面的话说不下去,忽然大力的将拐
杖摔在地上,用力踩了几脚,不发一语,忿忿离去。
  
这一气就是七八天,这几个月下来,她从来没和慧难分开这么久过。到了第十天,慧难仍是
没来找她 ,不禁怨道:“大猪头,为什么就是不来找我?亏我为你作了那么多,你就是不明
白我的心意!”越想越是气苦,忍不住窝在被里闷闷掉泪。
  
当日深夜,慧难悄悄的将胡灵曦叫起,胡灵曦心中虽喜,脸上却作冷漠之色,道:“那么晚
了,不睡觉干什么?”慧难笑嘻嘻道:“来向妳胡大小姐赔罪啊!”
 
胡灵曦脸色稍和,道:“赔罪什么,我自己热脸贴冷屁股 ,哪配得上你这圣僧?”慧难顿了
一下,忽道:“妳还叫我圣僧,便是不把我当自己人了么?”
  
胡灵曦耳根子一热 ,道:“你...你胡说什么?谁当你...你是自己人了?”慧难道:“妳那天
不是要说妳一盲我一废,正好凑成一对么?这还不叫自己人叫什么?”胡灵曦被他说中了心事
,顿时羞赧不已,脸上热呼呼的,过了好一会儿,方道:“是...是又怎样?又...又不领情..
.还来说这些...”
  
慧难从背后掏出两根暗红色的木棒,将一根交给了她 ,道:“竹棒容易断,而且带在身上人
家会以为咱是丐帮的叫化子。我换了一根桧木的给妳,坚硬如铁,既能显的出您身份的尊贵
,不高兴时拿来打人又不会断。”
  
胡灵曦噗哧一笑,道:“好,那我第一个先打你这个大猪头!”举棒往慧难头敲去。慧难不避
闪,任由木棒敲在头顶,叫道:“好一记当头棒喝,令我醍醐灌顶,小人有眼无珠,不懂胡
大小姐的好意,该打至极,请大小姐再赐一棒!”胡灵曦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准躲阿!
”便往慧难胸口戳去。
  
她好巧不巧,正好戳在百脉之会“坛中穴”上,慧难体内真气一遇外袭,立生反应。胡灵曦
手上一震,木棒落地,啊的一声,身子竟被震往后倒,慧难连忙上前将她抱住,他此时身手
尚未完全恢复,站立不稳,竟跟胡灵曦一同扑倒在被上。
  
两人就这么搂着好一阵,竟舍不得分开。胡灵曦忽然羞道:“你....你是小孩子么?还要抱着
我多久?”慧难脸上一红,连忙移开身子,道:“对不住,妳刚刚正好戳在丹田要穴上,我的
内功会自生保护,并不是故意的。”
  
胡灵曦沉吟半晌,忽然道:“慧难,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慧难问道:“什么事?先说吧
,免得到时做不到。”
  
胡灵曦道:“你以后伤好,不要再用武功了。”慧难一愣,问道:“为什么?我若不用武功,
怎么向上官欧阳报仇?”却见胡灵曦叹了口气 ,幽幽道:“你果然还是想要报仇...”
  
慧难见她神情哀伤,忍不住握住了她的小手,道:“他这般对妳,妳难道不想向他报仇么?
”胡灵曦没有挣脱,将头轻轻靠在他肩头,道:“这一年下来,我心中已明白,会发生那么
多惨事,全是因为武功的关系,倘若大家都不学武,都像我一样安分的待在村里推粪,自也
不用抢什么秘笈,刘伯伯也不会被追杀,上官欧阳也不会来找我,你也不用被逼着杀死师父
。我知道你一定非常恨上官欧阳,我也十分恨他,但你就算杀了他,便又如何?你师父也活
不过来了,我的孩子也不会复生。况且他位高权重,日后必有人来找你寻仇,届时你又得过
上躲躲藏藏的日子,我不想再替你提心吊胆,只想永远与你过著这样平凡的日子。”
  
慧难听她这般为自己着想,忽然一阵悸动。他思吟一阵,这段日子里,的确让感受到了一种
平淡的幸福,师门之仇什么的,似乎也冲淡了不少,只是当想起师姐们时,又是百般无奈
。自觉心已经累了,已经厌倦这种奔波的生活。忍不住道:“我...我答应妳,不去找上官欧
阳报仇便是。”
  
胡灵曦道:“我是要你不要动武,跟上官欧阳有什么关系?”慧难道:“但我若不动武,以后
妳让坏人欺负,我怎么保护妳?”胡灵曦嗔道:“咱们安安份份待在这里,又有谁会来欺负
我?会欺负我的只有你而已!”
  
慧难心又想:“但我不使武功,还能作什么?经我也懒得念,况且眼下这情况,我这出家人应
该当不成了。”
  
胡灵曦听他良久不语,于是软声道:“大不了我折衷,以后只要在我身边,便不能动武,当
个平凡的普通人,这总可以了吧?”心里却想:“以后我要形影不离的跟你在一块,你便永
远不能动武。”
  
慧难终于点了一下头,下颌靠在她额侧,任由鬓发拂到脸上,细细的闻著发香。
忽听胡灵曦又道:“再答应我
一件事。”慧难笑道:“妳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一并说出来吧。”
  
胡灵曦道:“这也不算什么奇怪的要求,你之前已经答应过我,现在恐怕已忘了,我只是再
提醒你一次。以后能不能别再胡姑娘长胡姑娘短的,听得多见外阿!”
  
慧难道:“是阿,原来我都忘了,唉,没想到已经过了那么久,以后我一样叫妳阿曦。”
  
胡灵曦却眉头皱起,道:“那是阿凤和刘伯伯才这样叫的,你这样叫,我可不大满意。”慧
难奇
道:“这也不喜欢,那我还能叫什么?”胡灵曦扁起嘴,将头移开他肩膀,道:“刚刚才说要
把我当自己人,现在又忘了?之前我对你发脾气时,你不是才叫过我一次?”
  
慧难丈二摸不清头脑,但又不敢承认自己忘了,心想:“到底该叫什么就说出来阿,干什么
爱这样打哑谜?”
  
胡灵曦听他久久不回话,哼了一声,将手抽出,拿起棒子往他头上敲去,忿道:“我真是快
被你气死了!”
  
慧难见她这一记敲来,忽然心念一动,拍手道:“有了!”胡灵曦道他终于想了起来,喜道:
“你终于想到该叫我什么了么?”
  
慧难摇摇头,道:“不是那个,妳既然限制我不能用武功,那我教妳总行了吧?有一套很简单
的棍法很适合妳的,叫...”胡灵曦没想到他是说这种事,顿感失望,扳起脸色,不情愿道:
“我才不要学!”
  
慧难道:“不要这样嘛,习武很好玩的,咱们在这也没什么事,闲的发慌,这套‘三才棍法
’也只有三招,没什么口诀,只有动作,第一招叫...”胡灵曦把耳朵摀住,叫道:“住嘴!
我不要听!”无论慧难如何劝,就是不肯放开手。
  
慧难眉头一皱,道:“妳如果不想习武,那我教你念佛经好了,你姐姐、妈妈都是出家人,
佛经妳是非懂不可的,来,跟我念一句,如是我闻...”胡灵曦连忙将棉被蒙住头,道:“你
再叽叽喳喳,我已后永远不理你!”
  
慧难迳自将金刚经念下去,胡灵曦一样摀住耳朵,缩在被子中充耳不闻。过了一会儿,慧难
忽然止住念经,胡灵曦拉开被子一角,只听他道:“妳听我说一句....”又立刻拉回被子,
道:“不听!”
  
慧难问道:“当真不听?”胡灵曦道:“一千个不听,一万个不听!”慧难叹了口气,喃喃道:
“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去了,祝妳一夜好梦,好妹子!”
  
胡灵曦忽然心头一热,连忙掀开棉被,上前拉住他,问道:“你...你刚刚叫我什么?”慧难
咦了一声,佯装道:“我刚刚在自言自语,没叫妳啊!况且妳不是一万个不听我说话么?

  
胡灵曦羞容满面,心急的说不出话,连连踱步,眼眶竟不自觉得红了。慧难油然心生怜悯,
猿臂一探,轻轻的揽住她肩膀,道:“我跟妳开玩笑的,灵曦妹子,妳喜欢我这样叫妳,怎
么不直说哪?我猜谜的本事可不高明。”
  
两人又回到床上,胡灵曦放开心房,将头靠在慧难怀里,羞声道:“这种事你叫我怎么说出
口?你脑袋瓜鬼灵精怪,怎么这点事也想不起来?”慧难道:“说也奇怪,吴姐姐也跟我说过
类似的话,每回妳跟在我身边,我的脑子总是变的不大灵光,傻愣愣似的,我想这一定是物
以类聚吧!”胡灵曦嗔道:“你...你绕弯子骂我笨蛋么?”
  
慧难道:“不,我一定是将你当成了妈妈,孩子遇到妈妈,总是会原形毕露,撒娇耍赖什么
的样样都来。看来我不应该叫妳妹子,该叫娘才对。”胡灵曦骂道:“羞不羞,你年纪比我
大,还要叫妈妈。你当我爷爷还差不多。”
  
慧难叹道:“年纪大又如何,我连妹子都叫了,有人只想被叫妹子,却不愿意叫一声哥哥,
尽是要占便宜。”胡灵曦耳根子一热,道:“谁...谁要占便宜了...叫就叫...怕你不成?我
叫啦!慧...慧难...哥..哥..”唸的含糊不清,慧难却不介意,笑嘻嘻叫了一声:“曦妹!”
  
胡灵曦心里甜丝丝的,听他说的毫不害臊,于是鼓起勇气,也叫了一声:“慧难哥哥!”
  
两人便这么“曦妹”、“慧难哥哥”叫了数次,不知不觉身子越靠越紧,胡灵曦心中小鹿乱
撞,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她心下雪亮,这个男孩绝不会像上官欧阳一样辜负她。言念及此
忽然一股热气涌上脑,忍不住抬起头,便要往慧难嘴上亲去。
  
慧难也正意乱情迷,正要低头吻上,不知为何,看着胡灵曦的脸,脑海中赫地出现慧妙的俏
容,心中一刺,登时冷却了热情如火的心,愧疚与无奈如潮水般涌上,忍不住将头撇开。
  
胡灵曦愣了一下,只听他带着感伤语气道:“曦妹.....我....我...我还没..还没...”胡灵
曦当即会意,知道他又悲从中来,问道:“你又想起慧妙姐姐了,对吧。”
  
慧难没回应,只是茫然的坐着,双手渐渐松开。胡灵曦也不抱怨,温声道:“不要紧的,来
日方长,总有一天我一定能解开你的心结。”便搂着慧难躺下。两人这一晚便共榻而眠,即
使身子相贴,却没做出越轨的事。
  
从那天之后,慧难与胡灵曦感情日与俱增,无论去哪儿都手拉着手,态度更加亲暱,偶尔晚
上趁著刘熹没发现偷偷共床而睡,诉说著情话,但自始不踰矩。
  
风光旖旎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慧难外伤已全好,心灵上的空洞也渐渐让胡灵曦的真情所
填补。。
  
一日,胡灵曦忽然怀念起雪景,只是此岛上几乎终年炎热,即便到了盛冬,依然没有冷意,
若要到有雪的地方,只能到贯穿全岛的山脉中地势最高耸之处,在岛中间偏南之地 。
  
慧难对胡灵曦一向不违拗,为感念她照顾之情,一听她想摸雪,当即收拾行装,带着她去爬
山。刘熹知道慧难已恢复武功,而且曾于性命危难时在绝险之地待了四个月,最后成功存活
下来。那座山峰最高也不会比太室山高,陡峭悬崖亦不多,便放心让他们上山。
  
两人走了快一天,山势越来越巍峨,雪覆之处也渐渐密集,地面都结了冻,冰滑难行。慧难
的武功已恢复了七成,凭他之轻功,就算行走在冰面一样如履平地,但他已答应在胡灵曦身
边时不能动武,也只得陪着她一步一步艰苦的行走,宛如无所不能的齐天大圣却得伴着唐僧
步行般,有屈难吐。
  
两人爬到月色挂起,方停下脚步,此时风景已一片苍茫,几乎没有绿色的枝叶露出,北风凛
冽,胡灵曦纤弱身子开始发颤起来。于是慧难寻了一背风之山壁凹处歇下,寻了些干柴来生
火。
  
火还未生好,胡灵曦已冻得双唇发紫,慧难由不得,双掌贴她背心,以内力助她取暖一阵。
胡灵曦身子暖和后,却道:“你不守规矩,用武功啦!”
  
慧难不禁莞尔,道:“这哪算?我若不快点传内功给妳,妳便要冻成冰棍了!”胡灵曦道:“取
暖的法子有很多种阿,谁说一定要用内功?”忽然往慧难怀里一窝,笑道:“这样也很暖和啊
。”
  
慧难微笑不语,任着她躺在怀里,迳自生火。两人谈笑一阵,莹莹火光下,忽见她那头白发
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不禁叹了一口气。
  
胡灵曦问道:“你叹什么?”
  
慧难一怔,心想她似乎尚不知自己变成了白头发,难得二人远游,还是不要说出这个事实让
她难过。心念一转,道:“我在想,倘若妳眼睛若能看见雪地美景,定会大赞不已的。”
  
胡灵曦沉吟一阵,忽问道:“慧难哥哥,你是不是想回中原?”慧难没想到她突然问了这句,
心中打了个突,只道:“那是咱们的故乡,会想也是正常的。难不成妳从来没想回去过么?

  
胡灵曦叹道:“中原对我而言,只剩悲伤的回忆。待在这儿,虽然只有你、我、刘伯伯,却
过得很开心。以前我常想,你是个和尚,倘若我待在你身边,必会遭他人闲言闲语,但在这
里便没这个烦恼。我虽然双目失明,但有你在身边,却好像眼前一片明朗,什么事情都变得
多彩多姿,这样便满足了。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桃花源天地。”
  
慧难胸中一热,握紧她的手,放声道:“妳也是我的桃花源天地!”两人一齐大笑,情意似乎
更深了一层。
  
胡灵曦忽然脸上闪过一丝神秘,道:“我刚刚说取暖还有别的方法,你猜是什么。”慧难摇
摇头,道:“妳的谜我一向猜不中,直接说了罢。”胡灵曦伸指刮了一下脸颊,道:“羞羞脸
,好没志气。”便从衣袋中拿出了一个葫芦,道:“就是这个!”
  
慧难打开木塞一闻,一股酒气直扑鼻孔,窜上脑门,醺得他连连咳嗽,问道:“妳哪来这壶
酒?”
  
胡灵曦道嘻嘻一笑,道:“我从刘伯伯的酒醰子偷装的。他这爱喝酒的毛病就是改不了,到
了海外竟自己酿酒,只是这儿没人陪他喝,可要寂寞了。”说完,当即咕噜噜的灌了一口酒
,赞了一声,将葫芦交给慧难,道:“你也喝。”
  
慧难见她喝酒的样子竟如此豪迈,心下暗笑,挥手道:“我不敢喝。看妳的样子,以前一定
很常陪刘伯伯喝吧?”
  
胡灵曦又喝了一口,嘘了一声,道:“我啊,都是偷喝的,每回趁他出去时都偷喝一点。他
从来没发现过,每次发现酒少了,只会嚷着狐狸大仙来了。嘻嘻,慧难哥哥,你可要帮我保
密啊!”
  
慧难心想:“刘大人心思精明,怎么可能没发现,不过是懒得骂妳罢了。”只见她一口接一
口的灌下,脸上露出醺意,红通通一片,讲话开始夹缠了起来,一下说她小时候和杨月凤玩
了什么,一下说她为了什么事让刘熹责骂,一下说谁每次都欺负她,完全是在吐露心事。
  
她忽然爬起身子,抽出木棍,笑道:“慧难哥哥,你说要教我武功,其实根本不用,什么拳
什么棍的,我早就会了,你看接的了我这招么?”开始乱舞了起来,身子东倒西歪,打的雪
花乱溅。
  
慧难摇头笑道:“不错,是我有眼无珠,竟不知道妳是万中无一的武林奇才,请女侠受小僧
一拜。”正要拜倒,忽听蓬的一响,原来胡灵曦额头撞到了石壁,摔倒在雪地上,连忙上前
将她扶起,道:“别玩啦!当心撞成傻子。”却见胡灵曦脸上露出一股怪异之色,扯着他衣
领,道:“慧难哥哥,你....你把我孩子弄没了....我好难过....好伤心...”
  
慧难不禁一愕,心想:“原来她一直记着,只是为了我不说罢了。这一定是她这辈子最难过
的事,唉,真不知该怎么补偿她。”
  
却听胡灵曦接道:“但...但不打紧,你...你只要陪我再生一个....不对...是两个....三个
好了...我就原谅你....咱们要生好多好多的孩子...好多好多的小和尚..小尼姑...组一个.
..一个我们自己的水月庵...嘻嘻..”
  
慧难不禁赤脸耳热,尴尬道:“妳乱说什么阿!”只见胡灵曦一边笑,一边伸手拉开衣领,道
:“现在这里...这里没人...酒酣耳热、干柴烈火...正好洞房花烛...”
  
慧难脸上热噗噗的,连忙拉住她的手,道:“不行....这里太冷了....会...会感冒...”一
时想不出什么好理由搪塞。
  
胡灵曦怔道:“说的也是....感冒了...生出的宝宝也会感冒...”眼皮渐渐闭上,酣睡而去

  
慧难脱下外衣铺在地上,抱着胡灵曦躺下。他摸到她腰间时,赫地摸到一本书,奇道:“她
又看不到字,带书作什么?”忍不住伸到她怀里一掏,抽出来一看,乃是黄旧的老书,封面
空白,里头绘著无数人形,各摆着不同姿势,却没有任何文字说明,隐约像是武功招式。
  
他一页一页翻将下去,那些人似乎是使刀法,但手中却没有刀,忍不住眉头一皱,心想:“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武功?作者存心整人么?”整本翻完后,登时醒悟,这本便是岛上残存
的秘笈,原本应当是在慧妙身上,却不知为何会在胡灵曦手中。
  
他又继续翻书,这次是一页一页细读,似乎是想找到慧妙有没有留下任何文字。他全心全意
的细读著,完全忘记了时间。整本看完,月亮已偏西,依然没看见任何文字叙述,不禁叹了
口气,心想:“这本书应该是师姐交给曦妹的。但她不喜欢我练武,是故一直藏在身上,不
想让我发现。”
  
他正想将书塞回胡灵曦怀里,却发现她已经醒了,将书推了回来,淡然道:“这书是慧妙姐
姐交给你的,不用还给我。”慧难一愣,没想到慧妙竟有交给自己东西,心情一阵激动,手
上不自主发抖。
  
却见胡灵曦神情甚是落寞,双手环抱身躯,低头不语,心想:“我既已答应她不动武,自当
言而有信。”把心一横,笑道:“留着这本没用的书干什么,正好柴快添不够了,拿来充当
火种最是合适。”便要将书抛入火中,突然转念:“这是师姐送给我的东西阿,我当真要这
样毁了么?”手臂就这么凝立在空中,迟疑不决。
  
胡灵曦幽幽一叹,忽然向他靠来,取过书后,塞进他的外衣里,再替他穿上,作这些动作时
,始终不发一语,最后与他依偎一块烤火。
  
两人已感情深笃,凭著简单的动作,毋需言语也能心意互通,均知对方的一举一动,皆是为
彼此着想,能得如此情人,均觉此生了无遗憾。
  
作者: laste (拉斯提)   2018-10-13 19:33:00
人人心中都有一座桃花源 只是做不成陶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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