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肌肤相亲
谭玉冰抱着纪依依一路下滚,天旋地转,身受冲力无数,却未敢放手。
直至最末,几乎将至谷底之前,陡然一个强大撞击,似乎是遭遇了一颗巨岩,直接冲撞上
谭玉冰整片背心。
谭玉冰被这一撞,震痛极剧,不禁低嚎一声,抱着纪依依便向空中弹飞出去,又重重摔落
在地。
当场谭玉冰只觉双目发黑,意识一昏,便即晕了过去。
不知过上多久,谭玉冰悠悠转醒,感觉身上无数伤口刺痛,那刺痛一半是自发性的,另一
半却是因于他人的触碰。
谭玉冰昏蒙之间,微微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片石壁上,上半身是赤裸著,但前
方正燃升著一堆柴火,所以也不觉寒冷。
他也意识到了,那个正在触碰自己伤口的人,应该是在替自己料理伤势,除了替自己敷抹
药膏以外,似乎还有…….凑上唇瓣,替自己吸取毒液……
而且这个人,是个女人。
谭玉冰觉察此点,登时心神颇为不定,因为他已经领会过来,此时处境,是身在一个坡底
谷中,而那正与自己肌肤相接的疗伤者,就是他口中的男人婆,纪依依。
谭玉冰个性刚执,极具胆识,向来任何意外变量,也极难让他感觉惊慌,但此时此刻,他
居然有种极别扭又极紧张的心绪,正在脑际乱糟糟的,叫他难以自处。
于是他不知如何是好,只有闭上眼睛,继续装睡下去。
好在纪依依正十分专注地替谭玉冰料理伤势,以致未注意到谭玉冰已然转醒,虽然觉察谭
玉冰的身子动了几动,但人体即使在昏迷中,遭遇痛楚时也会有些反射动作,所以纪依依
虽有瞥眼朝谭玉冰面上看去,但见他一对俊目仍然深闭着,便以为他尚未清醒。
于是种种亲腻的疗伤动作,便仍然持续下去。
纪依依不亏是“金叶庄”出身的子弟,长期在各种严酷训练下,大小伤皆受过,因此对于
各种伤势处理,皮破肉损如何敷药,都是十分熟擅。
虽然她随身所带的伤药小罐,在“血鹰寨”里已全被搜空,但谭玉冰的身上亦带有不少药
罐,纪依依取药入手,凭著对于常见伤药的熟悉认识,一抹一闻即知,该如何运用这些药
丹是妥。
理伤疗损,对于纪依依来说并不困难,唯读谭玉冰身上,有些似中了喂毒兵器的地方,隐
隐有些青紫征象,纪依依怕这些毒药扩散下去,会对谭玉冰的身体有伤害,于是顾不得什
么男女分际,便亲自替谭玉冰吸毒起来。
事实上,自谭玉冰抱持着几乎半裸的纪依依,自“血鹰寨”中一路杀将出来时,他们两人
之间,就没有什么男女分际可言了。
所以,纪依依虽然紧张、虽然羞乱,仍是对谭玉冰做了不少亲密的举动。
她在体内麻药逐渐退效,四肢已能活动以后,便费了劲,将仍昏迷中的谭玉冰,扛扶到一
只石壁前,让其坐卧依靠着,且在前头升起了一堆火,取得基本的温暖以后,才替谭玉冰
脱敞衣服,以料理他一身的伤势。
纪依依替谭玉冰审视过各处伤口,见他伤势全集中在上半身,于是轻手轻脚地退下他的衣
衫,让谭玉冰的上身呈现赤裸,以进一步涂敷膏药。
理伤过程中,纪依依虽把心神重点放在谭玉冰的伤势上,却仍不禁略分了神,注意起谭玉
冰的体格特征,见他除了左臂上的龙形刺青以外,原来在右胁处亦有另一只麒麟刺青,只
是平常被掩在衣服下。
谭玉冰也真不亏是练武之人的标准身材,衣衫底下的胸腹肌肉,健壮结实,胸膛除了厚实
以外,还有一片深黑毛丛,间生在其中,看得纪依依是脸红心跳。
记得之前,纪依依还十分鄙夷谭玉冰那乱露胸毛的不羁习性,岂能想到今时今刻,见到这
袒露的胸膛毛绒,纪依依竟无丝毫厌恶感觉,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心慌意乱。
但不论如何难为情,纪依依终是没有停下替谭玉冰理伤的举动,敷药抹药、搭脉探息、凑
上唇办吸毒种种,轻柔仔细,毫不大意,只希望这些伤势不会让谭玉冰留下后遗症。
纪依依理伤完毕,确认谭玉冰的性命无碍,各种伤口也不算太严重后,乃敢安下心来。
除了谭玉冰的伤势虽多不重,令纪依依稍能安心以外,他们如今身处的这个幽谷,看似坡
陡势急,应是敌人不敢冒险下闯之地,所以暂能摆脱“血鹰寨”群兵追击,也是少了一层
牵挂。
既然谭玉冰的性命无虞,敌人的追击也无所至,纪依依的心思便稍沉静了,不再停留在方
才战斗求生的余悸里,却开始思虑她自身的窘境。
此时她的身上,仍仅存著一件破烂了大半的单薄小衣,在此黑夜凉风中,未免不足蔽体,
是幸好那火堆燃炽着甚热烈,纪依依又有极扎实的练武根底,以致即使娇躯半裸,仍不受
寒凉所苦。
虽然纪依依的身体足耐寒冷,可此际她蹲身坐于火堆前,屈膝抱胸,仍忍不住身子微微颤
动。
那颤动不是因于寒冷、不是在打哆嗦,却是为了适才所发生的一切。
被谭玉冰所救的一切、及自己反过来替谭玉冰疗伤的一切……
等会儿,身后这个昏迷中的“逍遥公子”醒过来了以后,自己该拿什么面目来面对他?
纪依依千思万虑,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却突然听到一句言语,在身后响起。
“妳若是觉得冷的话,便把我的衣服拿去穿吧,妳刚刚替我脱下来的那件……搁在那儿的
……”这是谭玉冰的声音。
谭玉冰其实早已清醒,只是初时因于紧张,不敢直接面对纪依依,所以一直装睡着,是直
到他心绪沉淀下来,有法端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了,这才睁开眼来,言语平静地对纪依依说
话。
纪依依听得此语,心神陡然一荡,自知谭玉冰已经清醒,她虽惊喜却更羞乱,因为谭玉冰
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叫自己去穿衣服。
那当然代表着,谭玉冰知道纪依依的身上,此时仅有寸丝,略做遮蔽。
方才自“血鹰寨”杀将出来,乃至跌落坡谷的整个过程,四周环境大致昏暗,纪依依还可
以自己骗自己,说谭玉冰看不清楚自己的胴体,但如今他二人身在谷中,周遭并无追兵,
情势已不紧张,加之面前好一把火,燃得四向光明映照,那谭玉冰就绝不可能,没有看到
纪依依那泄了一半的春光。
纪依依于是连回头都不敢,全然不敢朝谭玉冰望去任何一眼,只胀红了耳际,闷闷直朝前
方地面上移动,去拾起谭玉冰那件被褪下的衣裳。
纪依依有些动作别扭地,将谭玉冰的衣衫穿套到自己身上,心际的乱绪未能稍歇,却又紧
跟着听到谭玉冰说出另一句话:“我衣服的右侧内袋里,有一罐‘百毒灵’药丹,妳取来
吞服个两颗吧,妳既然接触到我身体的毒液,便难保毒性不会侵入妳体内而发作,所以服
用解毒丹做预防,以降低之后的伤害性。”
谭玉冰其实很想装作不知道,不知道纪依依有替他吸取毒液这个动作,但他实在担心,纪
依依毒从口入,反而之后发作伤身,所以为了预防毒性,只有出言提点纪依依,先服用点
“百毒灵”药丹是宜。
当然此语一出,就再也瞒不住了,不论是纪依依以唇嘴与自己肌肤相接的事,或者是自己
方才实已清醒的事。
纪依依脸面热烫,却不敢回应一句,只依言自衣衫囊袋里取出“百毒灵”来,开罐吞服了
两颗入口。
其实纪依依觉得自己最需要的不是“百毒灵”,而是退烧药。
谭玉冰或是觉察了纪依依的困窘,为了化解尴尬,故意摆出一副轻松模样,说道:“真想
不到妳......还挺巧手的,处理伤口的功夫很到位,并未让我感觉到太强烈的疼痛,却一
层层敷抹伤药,敷抹得很仔细完整,妳比我‘天香楼’的姑娘们,都还会处理战斗中所遗
下的伤势,甚至比我自己都还料理得好......我本来以为妳会粗手粗脚的呢!却没想到下
手得......挺温柔的......我该好好称赞妳,也该好好感谢妳。”
纪依依仍低着头,未敢直视谭玉冰,却轻轻声回语道:“我才应该感谢你,这样出生入死
地......救我出来,你身上的伤势,都是为了救我而致,自然我应该......应该好好替你
疗治。”
谭玉冰仍故作潇洒道:“没办法,这是我应该做的,就像妳说的,这些敌人都是我招惹来
的,妳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被敌人暗算掳走,所以我道义所在,必须全力救妳出来。”
纪依依道:“不管怎么说,你冒着性命危险,拼命将我抢救出来,总是不争的事实,那时
我们一起滚下陡坡,你也一直用身体保护我,让我几乎毫发无伤,我很感激......只是我
不懂,你明明知道敌军众多,为何要孤身闯寨?何不通知程公子来协助?你应该没有告诉
他吧?”
谭玉冰淡然道:“我确实没有告诉程落轩,事实上,我也没有机会去通知他。我那时假意
跟妳争吵,愤愤离开‘血鹰寨’后,其实一直藏身在寨外等待,一步也没离开......本来
是猜测那些‘盛香居’的几个当家,在知道妳不是我情妇以后,会认为妳已失了威胁我的
价值,可能会带妳离开‘血鹰寨’,另行处置,不管是打算杀人灭口,或者将妳推入火坑
去卖身,总是会先出了‘血鹰寨’中,离开黑鹰的阵营才是,那时我只要在半途劫车,将
妳从‘盛香居’的人手上救出即可;‘盛香居’的阵容,可远不如‘血鹰寨’浩大。却没
想到......我等到后来,虽然见着‘盛香居’一票人离开,却没看见他们带着妳,我心知
不妙,妳可能是被黑鹰那家伙留下了,我推测妳落在黑鹰的手上会出事,所以不再拖延,
立即设法潜入寨中,寻找妳的下落。”
纪依依悠悠说道:“幸好你到的即时,你若晚了一步,我可能已遭黑鹰的魔爪,或者咬舌
自尽以明志......”一边说著,一边缓缓朝石壁走将过来,落身下坐,就坐在谭玉冰的旁
边,但一对眼目,仍然没有朝谭玉冰看去。
谭玉冰音声一沉,说道:“妳如果因为我的关系,而遭受到那贼人伤害,我想我这一辈子
,都会良心过意不去。”说这话时,倒是异常认真的语气。
纪依依沉默半响,才又开口问道:“谭玉冰......我得承认,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你是一
个好人、一个心术正派的人,不是我以为的那种......流氓黑道。”
谭玉冰哼笑一声道:“妳并没有误会我,我现今的身份,必须经常在道上围事,确实与流
氓的工作无异,而我经营青楼妓院,也时常拿旗下姑娘的皮肉钱,去贿络地方上有权有势
的显贵,也与黑道的作为相近。妳说我是流氓黑道,远比说我是正人君子,还来得有说服
力。”
纪依依轻声道:“但你是个有原则的人,也不是不讲情义的人,这点我已经确信......其
实我很早就听苏掌门说过,你的本性很不错,只是我一直不相信;直到今日,我终于见识
,也终于相信......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做人们口中的‘逍遥公子’?为何要对‘天
香楼’的众姑娘们,很一副暧昧轻薄的样子,让人误以为你......误以为你,不尊重女性
。”
谭玉冰淡然一笑道:“欢场风月,本不可能循规蹈矩,但是我与旗下姑娘们的暧昧情状,
却也是其来有自......妳不明白,青楼女子的生活日常,远远超出一般人所想像的苦闷无
奈,肉体似足、心灵却空虚,鱼水贪欢、真爱却难寻,若是心灵无所寄托,一个烟花女子
,很容易便会消沉意志,甚至轻生寻短......所以,我跟所有旗下姑娘们,长久以来都有
一层默契在,若是她们空荡寂寞的心神里,需要一个感情的滋润、一段貌似男女情愫的灌
溉,那么便把我这个‘天香楼主’,当成她们想像中的爱人,想像她们爱我、而我也爱着
她们,想像一段美好的恋情,以支撑她们度过寂闷的光阴......但这想像,终究是想像,
我从来没真的去占她们便宜过,她们的身心,也不曾真正属于我,甚至有一天,若是她们
碰到了现实里心仪的男子,不管是在外面认识,或是在我欢场中遇见,只要我觉得对方是
合格的对象,便会大方放手,成全我旗下姑娘的恋情。”
纪依依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是那些‘天香楼’姑娘们,假想中的一个爱恋对象,
以伴她们撑过芳心寂寞的岁月,但如果她们有朝一日另遇所爱,你便毫不牵扯地退位了?
”
其实纪依依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于谭玉冰与其他花姑娘的关系,会这么好奇、这么地
想要追问到底?
谭玉冰轻笑了一声道:“便是如此不错。这个默契,‘天香楼’的大家都知道,这个规则
,也所有姑娘都遵守得很好,所谓的‘逍遥公子’,其实一点也不逍遥,看得到、没吃到
,不管我表面上与多少姑娘有暧昧亲暱,实际上我却一个姑娘的清白也没沾。”
其实谭玉冰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对纪依依解释得这般清楚。
说到底,他“逍遥公子”究竟有没有染指他楼中的那些姑娘们,与纪依依这局外人有何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