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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云舟把火灭了，到稍远处埋鸟骨；龙湘自告奋勇要洗碗，赵活陪她一道去，两人并
肩蹲在山泉下游。
　　“赵少侠，方才你与叶少侠说话时，我问了唐女侠，你可真了不起！”
　　“什么？”赵活顾著为龙湘手中的碗捏把冷汗，全然摸不清话头。
　　“冒险救人，不就是大侠风范吗？”
　　赵活这才明白她在说为云裳疗伤的事，于是苦笑：“我也……不过是为了私心。”
　　“是吗？”龙湘看向赵活的表情不见他料想中的鄙夷，仍是一派英气飒爽，“有些人
私心为名，有些人私心为利，能私心助人，岂不好得紧？”
　　每当赵活想起活蹦乱跳，让小医仙追着跑的叶云裳，便觉自己私心害了她，担不起这
对兄妹的感谢与挂心。叶云裳知道实情，但他怎么也不敢对叶云舟说分明。
　　“叶兄当我是重义之人，其实我至今助他不过举手之劳，说得难听点就是贪图苍松剑
客的感激之意。反倒是他这回二话不说就陪我营救小师妹，才是难得义举。”
　　“叶少侠给了你很多谢礼吗？”
　　“没有。”赵活回想叶家兄妹住在外堡这两年点滴，“反倒是我时常被他妹子揩油。
”
　　“还是他帮你杀了很多人？”
　　赵活一阵哆嗦，真不愧是湘姊的思路，如此清奇，又合情合理。
　　“不，我也没那么想杀人。”
　　“这不就是了吗？”龙湘大笑，“你帮他，他帮你，不过就是见到有人需要帮忙而已
，这便是侠义。”
　　“是吗？”赵活仍不觉得舒坦，“若我图的不是回报，而是有人感激我、仰赖我，那
又算是什么？”
　　龙湘沉默下来，流水经过她手中的碗，赵活手上空了，便把那只碗接过来。
　　“啊，谢谢。”龙湘看着赵活洗碗，噗哧笑出来，“现在帮我洗碗，也是图一声谢谢
吗？”
　　“不只要谢谢，还要龙女侠帮我杀人呢。”赵活随口胡应。
　　“咦？要杀谁……”
　　“说笑罢。”赵活低头窃笑，“我只不过想赶快洗洗睡。”
　　“真的是，怎么唐门人说话都没句正经？”龙湘低声埋怨，接着她正色道，“从前教
我读书的先生总说我不求甚解，我看赵少侠要做的既然是好事，也不必想那麽多，觉得该
做，就去做了。”
　　“这倒是。”
　　“况且叶少侠与你兄弟相称，不就是他认为你值得结交？”
　　赵活苦笑，想到叶云舟真正的结义兄弟对他所作所为，实在不认为这声称呼有何意义
。然而转念思及稍早他提剑上前，叶云舟便果断让出背后给赵活，也许与瑞笙一战后，叶
云舟多少还是有听进赵活所言。
　　“龙女侠说得不错，也许是我妄自菲薄了。”
　　龙湘转头盯着赵活，忽然说：“听你们称兄道弟，就只有我是龙女侠……不如，我们
也姊弟互称吧！”
　　“咦？”赵活原以为只有初入江湖、憧憬著朋友的龙湘才会提议与自己结拜，“咱们
今日才相识，龙女侠江湖闯荡这几年，没有遇上值得结交的朋友吗？”
　　龙湘低下头，似乎在回想，突然爆出笑声，明亮的浅眸中却还是带着忧伤。
　　“抱歉，只是想起一个不知算不算朋友的故人。”
　　“嗯。”赵活点头。
　　“行走江湖……不，但凡人生在世，难免旦夕祸福，今日见赵少侠一片热肠，为人和
善，还给我鸡腿，难道还得看日子结交吗？”
　　果然还得是鸡腿──赵活想起前次与龙湘结拜，起因也是请了她吃鸡腿，不由面露微
笑，一再轮回间错失的缘分，竟还是回到手中。
　　“说得也是，湘姊。”
　　“嘿嘿！”龙湘咯咯轻笑，“往后需要什么，尽管跟姊商量，弟。”
　　“我也会时时帮姊注意钱囊，别又被割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在眉山镇……”
　　赵活加快脚步，把边嚷嚷边追上来的龙湘抛在后头。
　　唐默铃已经独自先回竹屋内，叶云裳背着门，在哥哥铺的草床上蜷缩著身子。唐默铃
理了理干草，在叶云裳一呎外躺下。
　　片刻后，唐默铃闭上眼睛，叶云裳却忽然翻身，气息呼在她的鼻尖，不到三吋。
　　“铃儿……”如此娇腻的声音，唐默铃曾偶然在叶云裳唤哥哥时听过，“我好想抱妳
，咱们现在就搓土为香，结为夫妻，好不？”
　　“等妳好了，再当新娘子。”
　　“可是我不知能不能好，我想看默铃当新娘子的说。”
　　叶云裳一双盈亮杏眼在苍白的脸上更显嫣红，巴巴地望着唐默铃，唐默铃伸出手，钻
进叶云裳的貂裘下，握住她冰冷的手。
　　“云裳会好，师兄会救妳。”
　　包覆手掌的暖意停下流云，安歇了叶云裳漂泊的心。
　　“对不起，默铃。”没在兄长面前流下的泪水此时夺眶而出，“如果我带走了妳的赵
师兄，妳还愿意为我看着哥哥一阵子吗？我真不知他没了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定。”唐默铃目光如炬，“我跑得很快。”
　　叶云裳在泪光婆娑中噗哧一笑。
　　“我哥轻功可是很好呢。”她看唐默铃露出不服输的表情，实在贪恋未婚妻子脸上的
每一丝变化，忍不住逗弄，“不过，我没见过比天地无声势更厉害的轻功。”
　　红晕泛上唐默铃双颊，牵起绽花般的笑颜，叶云裳觉得今生花季莫若于此，连七龙女
池畔也逊色了，从此年年月月，还有多少她想像不著的良辰？她怎么忍心放手离世？
　　“铃儿。”叶云裳直直看着唐默铃的双眼，“可以亲妳吗？”
　　“咦？”
　　唐默铃睁圆了眼，让叶云裳馋得更紧。
　　“嘴唇是长在头上的，碰头不要紧。”
　　唐默铃没有回话，叶云裳胡思乱想着此生最后遗憾难道会是没能与默铃亲嘴，被唐默
铃牵着的手忽地被握紧，只见唐默铃一个欺身，略显干薄的唇印在叶云裳嘴上，淡淡药香
一时冲入她的呼吸。叶云裳生平最恨药味，此刻却觉从里到外被心上人拥抱，再没有更加
心安的味道。
　　唐默铃退回三吋之外，两只小手仍牵着。叶云裳犹发怔，唐默铃伸手轻抚她的发丝。
叶云裳阖上眼睛，专注在人生难得的今宵。
　　竹屋外，龙湘提出为四人守夜赔罪，要是锦香宫华师姊又来了，她也能向师姊好好说
明叶云舟的清白。赵活与叶云舟恭敬不如从命，况且这两日也确实累煞，见龙湘往泉边静
坐，两人便在屋前各自歇下。
　　明日疗伤事关紧要，赵活运了几回寂静三摩地，确保真气流转不息，转身要睡，却听
一旁衣衫沙沙，时起时歇，虽不至吵，但听得他心躁。
　　“别翻了，你这样我也甭睡。”
　　“抱歉搅扰赵兄清梦，叶某另觅他处。”
　　赵活见叶云舟起身，拍拍身侧的空位。
　　“是要去哪？不睡的话，过来说说话也好。”
　　“这……”
　　“平时在男弟子房，睡不着还不是把旁边的挖起来抬杠，聊一聊就想睡了，还比被挖
起来那个先睡着。”
　　“是……”
　　叶云舟这才走来赵活身侧躺好，那柄家传宝剑自然紧搁在臂弯内，随时能出鞘。
　　“有湘姊守着，今晚不必担心。”
　　“湘姊？”
　　叶云舟狐疑的目光瞅向赵活。
　　“啊，她是……我大师兄故友，人品信得过，话说开了便以姊弟相称。”
　　“虽是唐大侠信任之人，对叶某而言，仍是今日初识，且一来便拔剑寻衅，实在无法
掉以轻心。”
　　“随你。”赵活早就放弃与叶云舟的死脑袋争论，“不过你们练剑的，见到湘姊这样
英姿飒爽的剑客，又是如此丽人，难道不会心生向往？”
　　“龙女侠的剑法与点苍并非一路，难以师法，但作为对手确实是一流人物。”
　　“是吗？”赵活回忆龙湘剑招，“我虽不用长剑，倒觉得能见贤思齐。唐门武功讲究
奇巧，少正攻，但若敌人因此不备，正攻便又是奇巧了。”
　　“是这样子的吗？”叶云舟听起来不怎么信服，“龙女侠的剑路仰仗扎实的内力与轻
功，单单偷师招式无益。”
　　“确实。”赵活自练了寂灭三摩地，内力进展不少，却始终不觉得能运用自如，也不
知是哪一道槛没过。
　　“不过光是习武，也无多大用处。”
　　叶云舟闷声道，赵活当即明白他的意思。
　　“要不是叶兄剑法精湛，今日遇上湘姊就要当场毙命，用处可大了。世上哪有人样样
精通？互相帮助便是。”
　　“赵兄不就是？”
　　这话倒是出乎赵活意料，赵活回想他搬入唐门大院以来所做的事，打铁、炼丹、下厨
、算帐……哪一项不是因为无法入室练武而被分派的杂务，于是顺口答：“吾少也贱，故
多能鄙事。”
　　“但就是平时不碰木雕，赵兄刻出的剑也比我精巧。”叶云舟说著，忽然想起一事，
“我那日帮小狗儿刻剑，难得刻得直，想加些雕花，偏生便断了。”
　　“雕花恐怕得用小几号的凿子，我回头往唐门机关工房找找。”
　　“多谢赵兄。”
　　聊聊四字，欢欣之情溢于言表，赵活恍觉自己回到风和日丽的外堡树荫下，手中忙着
无关紧要的活儿，身边围绕相熟的住客，肩旁是挂心的人，脑中暖暖和和，正适合午睡。
　　然而叶云舟仍睁着眼，朝赵活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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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