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当叶家兄妹逃入唐门院内避灾、唐掌门决议收留他俩后，他们的日子总是过得热热闹闹地
。成为唐门一份子的他们无论到哪，身边总有数不尽的喧闹。此次仅二人同行，已是久违。
云舟望着身旁妹妹的背影，忽觉得时光走得太快。若能永远停在这一刻——他胸口一紧，竟
生出一丝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悸动。他轻轻垂下眼帘，把这莫名的心绪藏进平常的神色里。
前些日子动荡不安，好不容易天下才终于太平。一切稳定后，你正式向叶云舟提亲，请他首
肯将他一手拉拔大的宝贝妹妹嫁与你。叶兄如何不答应？他要你好好接住这个烫手山竽，妹
既售出，概不接受退货，要你一世对云裳好。
婚事既定，他二人便即启程前往叶家故居告叶氏祖宗去了。来回路上老天赏脸风和日丽，被
江湖无赖因宝藏传言刁难的情况也减了不少，倒也算得上一路顺遂平安。
到眉山脚下时，许是念著云裳这几日劳累奔波，叶云舟竟罕见地松口让云裳放开来吃喝玩乐
，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
混世魔王哪里懂得客气？只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吃得叶云舟差
点就想把话收回。还因手上食物太多已拿不动其他东西为由，吆喝她兄长代她去买土特产。
话是他自己放出的，叶云舟莫可奈何，只得依着他妹子，灰头土脸地为她跑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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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儿，记住了，你要做岳元帅的船，载他渡过惊滔骇浪；裳儿则要做云公的衣裳，替他遮
夫挡雨。你做兄长的，要照顾好自己，更要照顾好你妹妹，绝不可让叶家的血脉与夙愿断绝
！’
‘……是，爹爹。孩儿知晓。’
挥之不去的诅咒再次在耳边回荡。云舟屏住呼吸，指尖在剑鞘边缘不自觉地摩挲。这声嘱咐
，他已听了无数次。只是，叶家的使命已经结束，想必今后这段诅咒将不会再束缚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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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回神，只短暂离开一阵，就见远方叶云裳似乎被一位跋扈的公子哥和其家仆当街缠上。
她一副调皮捣蛋的样子回了些什么，公子哥和家仆怒发冲冠，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叶云舟无事不喜动手，却容不得任何人轻薄他妹。见状正欲上前拔剑喝止，倏地冒出一道白
色倩影，不打招呼便一人一剑毫不拖泥带水将该主从斩毙，原是龙湘路过出手。街坊乡亲议
论纷纷，说不知到底哪来消息不灵通的乡巴佬公子哥竟敢在眉山脚下骚扰女性，忒也找死。
显然对锦湘宫杀人魔的行事已见怪不怪。
叶云舟快步上前对龙湘致谢、对云裳道歉，自然没少挨妹妹的一阵奚落。说这哥哥真是太没
用了，堂堂点苍——现在是唐门，第一快剑，连出手速度都比不上人家，早知道就不认这个
哥哥，多出来一个空缺去认龙湘做姊姊还比较划算。
云舟苦笑着听，却没让人看清他眼底的暗影。他指尖依旧落在剑柄上，缓缓收紧又放松，像
是
要从冰冷钢铁里寻找某种不明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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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的努力在天赋面前压根不值一提。这些事情不是只有你能办到，没有非你不可的
道理。所以你放弃了也无所谓吧——’
‘反正，你也不喜欢剑。一直以来都在逞强不是吗？可怜的哥哥。’
……是啊，确实如那日云裳所说，蜀中眉山有唐门、有锦湘宫，叶某手中这剑，已再无紧握
不放的理由。此后，剑将不会再是自己的生存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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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缠上这刚才新认的姊姊，龙湘禁不住混世魔王的口蜜腹剑，明明自己阮囊羞涩却愣是为
魔王的五脏庙上贡了好多点心钱。直到龙湘看起来只差一点就要哭出来，叶云舟赶忙出面喝
止，对她的敲诈才终于告一段落。
折腾了好一阵，叶家兄妹拜别哭丧著脸盘算接下来要去客栈连续打工数月的龙湘，两人准备
动身回唐门山上。
“……云裳，陪哥哥稍微绕个路吧。”
“你要干嘛？说过多少次了你妹妹的屁股现在已经是属于赵哥哥的东西了，你可不许随便找
个人迹罕至的角落就乱打。更何况是哥哥你说我可以放开来吃喝的，刚才龙姊姊倾家荡产孝
敬本魔王也是心甘情愿，这次我可没有挨打的理由！”
“……之后我要另外挑个日子再给妳管教管教，但不是今天。总之妳来就是了。”
语气虽平淡，却带着一股让云裳说不清的冷意。她愣了愣，随即笑自己多心：哥哥只是累了
吧，这些年来他总是为自己操劳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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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辛苦呵护长大的妹妹，如今终于平安长大成人，就要出嫁给赵兄了。
回想自从那晚叶家变故、裳儿生病后，兄妹俩便为了治病奔波劳碌一生。或为牛马打零工凑
旅费、或舍弃自尊下跪求丹、或与人殊死厮杀；那些刻骨铭心的惨淡日子，仿佛就像昨天的
事情一般。
上天垂怜，熬过那些苦日子后总算遇见了一生的贵人赵兄与唐掌门，在赵兄赌命下，妹妹欠
阎王的命已给赎了回来。云裳终于从病痛缠身中解放，自己也能从带妹妹治病的任务中解脱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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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今天果然有些古怪，带我来破庙是想干嘛？不会果然是想趁四下无人狠狠打我的屁
股吧？”云裳早看得出叶云舟有心事，神色有些不安。
如果使命已结束，叶氏子孙无须再为岳家后人尽忠。
如果执剑不再是生存意义，苍松剑客不再需要握剑。
如果已摆脱带妹妹治病的任务，叶云裳的兄长不再需要为她寻觅救命之方。
那么，余下这名为叶云舟的残渣，到底又算是，什么？
叶云舟没有应答，仅仅只是缓缓地转身。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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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兄，救命！”
叶云舟神色慌忙一脚踢开弟子房门闯入，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云裳。
“云裳！好严重的剑伤……叶兄，这到底是！”
“叶某惭愧！贼人来袭，没护住妹子，我——”
“好了别说了，你快抱好她随我至炼丹房！师弟，你去帮我唤唐芳师姐过来！”
见云裳伤重昏迷，你和唐芳心急如焚，手上动作却维持有条不紊。你们分工明确合作无间，
快速准确地替云裳把脉、清洁创口、缝针、熬药等。叶云舟也丝毫不敢怠慢，在你们的指挥
下尽心地替你打下手，只盼你们能救回她心爱的妹子。
是了，赵兄本领通天，再加上唐大夫在旁。云裳妳放心，他们能从幽界把妳带回来一次，妳
已是福泽之身，这一次肯定也能将妳的性命救活。
我也是一样的。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代价为何，无论几次——
哥哥绝对会想办法救妳的。
以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够注意到的极微角度，叶云舟的嘴角，悄悄地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