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雷分隔线======
给还没看过的人:
这篇文章是有点像轻小说的幽默温馨文,
没有正剧的缜密扎实,亮点是写出了清新细致的女性情谊,
然后我个人喜欢的原因是里面有神经病跟火葬场
(↑感觉很冲突的整段话XDDD)。
再来作者是让女主用现代人的口吻来叙事,文中有很多现代用语,
看文前调整一下期望值,阅读观感会更愉快。
因为下文有很多雷,如果想知道一点剧情梗概又不想知道太多,
也可以去看前面aryawhishe大的 [请益] 后宫/女主到死都不爱皇上
里面的剧情介绍~
正文的连结在此
https://www.zhihu.com/people/meng-wa-83-63/answers/included
======排雷分隔线=====
《宫墙柳》以诸多知名原创小说的程式为基底,
皇帝为了大业摧残真爱像《东宫》;
女主孺慕元后、而后成为宠妃与继后像《延禧攻略》;
皇帝不停蒐集元后替身、女主是最得宠替身像《甄嬛传》。
但这些程式最终都为了这个故事独有的情怀服务,
营造出一个没有戾气怨怒、只是笑看沧桑的温暖故事。
本作有两个主题看点,其一是皇帝对元后的追妻火葬场,
在故事一开始,皇帝已因为过往渣事被真心所爱的元后放弃,
女主小柳儿被当作元后替身,
从承宠开始所受到的一切娇宠、保护与承诺,
其实都是皇帝被元后拒收的追悔弥补。
可以说皇帝对小柳儿一路的宠,
写的都是皇帝在元后处得到的、永无转圜的虐。
其二则是在皇帝的爱情之外,
小柳儿从刚开始承宠就堪破玄机,努力保持清明,
与其他看破渣男情爱的后妃们以善念相互扶持的同伴温情,
这才是真正属于小柳儿自身的故事。
“天选主角”的爱情悲剧
就像很多重生或双重生文会被说到了最后完满的还是男主的需求,
我觉得本文刻画最深的角色也是皇帝。
女主小柳儿与她的嫔妃密友其实是帝后爱情悲剧里的配角,
用一生来见证皇帝被元后放弃的失落癫狂。
因为这个故事从开始元后还活着的时候皇帝就坦然宠幸替身了,
之后他虽然对小柳儿另眼相看,
但同时也不断迷恋其他替身而背弃小柳儿的承诺。
所以我前半深深怀疑皇帝对元后只是白月光情结而不是真爱。
但是到了故事的中后段,
皇帝设计逼拥兵自重的舅舅造反,将之一举歼灭,
却又在事成当夜对着小柳儿哭泣说“我没有舅舅了”,
展现皇帝对舅舅确实有父子般的依恋之情,
那时我才能确定,在这个故事里是真的有理想性的爱存在。
然后在故事末段,皇帝临终前的呓语也证明了他并非贪权的怪物,
而是在母妃被杀之后,深爱的妻子(元后)又将被太子夺走,
终于才被逼上梁山,
开启“一步错、步步错”的悲剧按钮。
旁观他人之火葬
如前述,在“真情存在”的前提下,
真的会觉得皇帝跟匪我思存给《东宫》男主李承鄞的定论一样,
是以精神分裂的状态存活于世间。
小柳儿进宫后所看到的皇帝种种,
真让人觉得根本没什么好爽的。
故事开始时皇帝虽然已拔除了太后一党的外戚势力,
但朝堂依然被各方权臣势力盘据,
国库依然拮据,境外依然强敌环伺,
他还是一直在那种不辣手前进、自己跟身后的人都会粉身碎骨的高压处境中,
对外戚与权臣装孙子、扮牛郎,作那些“徐徐图之”的绸缪。
如果把这个本我被理想善性、生存危机、治国责任、人性软弱等冲突
生生割裂的人当作一个精神疾患者,
那这个角色就是在痛苦患病的状态下一路为权力作著高强度的打工,
苦心经营累积国力、对抗朝堂巩固王权。
所以磨损得三十岁两鬓斑白、四十岁半头白发,
直到四十五六终于将朝堂整顿好了,国富兵强了,
就油尽灯枯死去,把太平盛世交给下一代。
皇帝为了追逐权力牺牲了原本的所有美好,
可很难说他享受到了权力的快乐。
他为了经营前朝而迎娶的妃嫔就是无感地执行工作包含的牛郎业务;
在替身身上得到的情感慰藉与性欢愉就像吃代糖,
是欺骗大脑的假补偿,填不满心里的洞,永远在匮乏追逐。
这样说并不是要表达“皇帝也很可年,他没这么渣啦”,
事实上皇帝作为众女角的夫君是真的很垃圾。
只是我觉得恨是爱的反面,
都是给心理上与自己对等或比自己高阶对象的情感,
当一个人的存在怎么看都只剩下可悲,那其实是很难对他产生恨的,
我完全可以理解小柳儿后来对皇帝那种发自内心的怜悯。(注1)
坏时代的共业结构
作者在完结后说,故事原本的走向是国家的国力依然不足,
所以淑妃所生的嘉乐公主会被送去和亲,
然后在两国交战时被杀。
但最后她希望这个故事能提供光明的情感,
所以将皇室的下一代写成了安稳和乐的美满结局。
我觉得下一代结局的转变同时也影响了皇帝其人的形象。
作者最后刻画的皇帝,
并不是沈迷权欲、自私无明的掠食者,
而是跟他后宫的众妃嫔一样,是有利他善性的可怜人。
小柳儿与后宫妃嫔们即使人人有各自的苦,也希望善待周遭的人,
因而建立了安和融洽的后宫,
她们是在自己之外,打造出横向生活空间的美好。
皇帝经历了血腥的斗争,承受精神扭曲之苦,
可他对下一代爱护照顾,步步为太子打造平坦的继位蓝图,
没有传统帝王对下一代的猜忌逼迫。
嫔妃们受到皇帝的利用,可是她们的子女,
全都在皇帝励精图治的功业下受到了庇荫。
因为国力强盛,所以公主不需要去和亲;
因为朝堂清明、王权稳固,
所以皇子们可以选择自己心爱之人为偶,不用被朝臣逼着纳旁人;
因为皇室不再需要联姻来拉拢势力,
所以后宫与王府中不会再有那些悲哀的、被当作工具娶来的孤寂妾妃。
皇帝是在时间纵轴上,打造出下一代的干净空间,
他其实与妃嫔一样,
把苦难止于自身,把美好留给世界。
文中神似皇帝与元后的太子与太子妃相守了一生,
约莫就是没有被时势操弄的皇帝最想拥有的人生。
(以《东宫》的男主李承鄞来对照,
同样是为了掌权一再牺牲女主,
李承鄞在掌权兼失恋之后阴沈暴虐、穷兵黩武,见不得人好,
所有成双成对的东西都要摧毁,
是一个侵略型变态,相较之下本文的皇帝更像是一个病人)
盖棺之后的回看
《宫墙柳》结尾的催泪,是在光明照耀下才得以释放的哀伤。
在所有危机过去之后,
读者方能从与文中角色共感的愤怒苦痛、对抗猜忌中挣脱,
看见文中众人一生努力的成果。
因此,当小柳儿作为活到最后的人,
先送走皇帝、而后又一个个送走妃嫔密友的段落虽然文字浅淡,
但却后劲十足。
因为那是支撑小柳儿在后宫存活的温暖一点点消失;
同时,皇帝与妃嫔临终那种“此生任务完成了,可以走了”的状态,
在美满结尾的映照下,
反而让人对这受难一代的残缺与艰辛、挣扎与善良感到无比难过。
这篇小说毕竟是轻松温馨文,所以本文的结尾还是来说点轻松(?)的好了。
这个故事起始就是皇帝的火葬场,
直到最后皇帝死了三十年都还在持续虐他(注2)。
故事结尾小柳儿独活到七十岁,
死前那一年失智,心智退回少女时期,
把满堂儿孙都当作当年的故人,吃到了儿孙作的难吃狮子头,
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说“好难吃,送到皇帝宫里吧”,
小柳儿已经当上皇帝的儿子刚好走进来,苦笑着见证了母后对父皇的轻视——
皇帝没有把后宫的女人当一回事,
可是他在劳碌工作的同时也被后宫货真价实地讨厌排挤,
我觉得那个情境真的很像日本新闻报导的,
大男人主义的丈夫作威作福一辈子,
结果退休后被家人当作大型垃圾无所适从的现世报,
想到就觉得又可怜又好笑~X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