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观看台湾关于二二八的脸书文，面不少留言是“为什么要挑起仇恨”“炒冷饭”
“政治提款机”，和上门帮我爷爷换尿喉的社区健康护士每回讲到中国时那句轻飘飘的“
那些事都过去了”有87%像。上周进击的巨人动画也激起相似的争论，不过主角换成了日
本和韩国人。
以下有进击的巨人剧透。故事中，能化身巨人的艾尔迪亚人以巨人之力成为帝国，成就霸
业（或者套用香港中史教科书对中原王朝平定边疆的溢美之辞，是“十全武功”）途中自
是血腥之路。后来某任君王厌倦战争，带着一批艾尔迪亚子民出逃岛屿，建三道城墙圈禁
成他们，并洗脑让他们忘记历史。
人类本可说是解放了，除了被全世界所厌弃的留在墙外的艾尔迪亚人。惜本来受压迫的玛
雷人转而收编墙外的艾尔迪亚人，将他们当做战争兵器侵略他国，最终取代艾尔迪亚成为
帝国。
故事中，玛雷为了夺取墙内的始祖巨人以巩固霸权而入侵墙内，使大批不明真相的墙内人
惨死。在玛雷向墙内正式宣战时，掌握始姐巨人的主角突袭玛雷宣战仪式所在的平民区，
造成大量玛雷平民死伤。
身为艾尔迪亚人的玛雷童兵贾碧潜入艾尔迪亚收队的飞机，本想发动自杀式袭击，却因其
年纪而被敌方放过，最后被关进艾尔迪亚的地牢里。在她逃狱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之际，
一位孤女卡娅邀请她去收养自己的农场。
当卡娅向她倾诉自己如何因巨人来袭而丧母时，贾碧却愤怒地提醒她，你忘记了艾尔迪亚
的血腥过去，你应当赎罪。卡娅不明所以地回答︰这和我的妈妈有关系吗？她没有杀人啊
！
新闻上写，日本人和卡娅身同感受，虽说二战时日本侵略不少亚洲国家是事实，但那是先
祖的过先，与二战过后才出生的自己无关，其他国家时常揪住二战不放很讨厌。这个情景
当然也可以套用在台湾上︰二二八都大半个世纪以前的事了，和现在大部份台湾人有什么
关系？
然而我认为批评贾碧揪住艾尔迪亚人的过往不放是搞错重点。贾碧讨厌，不在于她铭记历
史，而在于她双重标准。身为童兵的她一边指责艾尔迪亚人过去以巨人支配世界，一边希
望成为巨人，继续帮玛雷帝国侵略他国，精神分裂程度套用在现实世界，就是德国一边反
省纳粹暴行，一边在境内把维吾尔人关进集中营。而她爱的祖国玛雷呢？一边声讨艾尔迪
亚人以巨人支配世界，一边以巨人支配世界，有如一面Self Victimize自己是帝国主义的
受害者一边盘算著如何侵略他国，然后再将历史上自己侵略他人的行为定性为荣耀的精神
分裂国家。
卡娅忘记了历史，却不是她的错。君王强迫自己的人民忘记历史，并谋害追索真相者。或
许这才是进击的巨人剧本立足的悲剧︰加害者忘记了历史，而受害者只追求报复。没有人
反思悲剧来源，没有人致力于根绝悲剧。（或许艾连正在做，我们过两个月会知道。）
挑起仇恨？Let it be。我们不应放下仇恨，我们应当嫉恶如仇，要带着如同美国把现年
九十五岁的集中营员工送回德国的魄力去回顾历史。后代不该为上一代的选择埋单，但我
们所有人都有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的权力，而接收政治遗产的后代，也有义务负上社会责
任。
在台湾记念二二八之际，香港也发生了自己的二二八︰数十名参加民主派系内初选以求协
调立法会选举的参选者因国安法被捕。你看，台湾所谓的冷饭，在其他地方是件持续进行
中的现代史。
纵使许多人投身民主运动时就不抱希望，我仍有微小的盼望，或许每一个示范转型正义的
国家，都能为在其他国家里为自由为前进的人带来鼓舞。吾道不孤，历史会给我们公正的
评价，哪怕在是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