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来分享,
在我心中永远,永远珍贵的阿嬷。
我的阿嬷。
林面 (1930-2008) 享寿78岁。
生于宜兰县头城海边一户黄姓人家,上有兄长下有弟妹,幼年即翻山越岭被送至台北县瑞
芳镇矿工寮林姓人家当养女。
丈夫早逝,独自侍奉养母及养育六个孩子长大,一生命运含莘如苦,终身为家烦心操劳,
晚年为失智与病痛所苦。养育我长大的外婆,没有内外孙之分的阿嬷,28岁守寡至她往生
78岁,整整50年。
秋天前后,是阿嬷生日的季节
老一辈的人家,生了孩子几乎都不是正常的报户口,不是晚一些就是随便报一报
,所以家族长辈后来都统一在中秋节帮外婆过生日,也形成了每年中秋节热热闹闹的庆生
画面。
通常在那个时候,才会看见经年愁眉不展的阿嬷脸上露出难得的笑颜,而且阿嬷笑起来真
的真的很可爱!
起初,她会碎念远渡重洋十几年的美国大儿子在身边就好了...
再过了好些年,她便不再念念不忘隔着地球那端的儿子,而是叹息着我的母亲,她的二女
儿如果还可以陪她拌嘴就好了...
阿嬷有着老一代重男轻女的观念,这也预告了她晚年被儿子债务拖累的命运,幼时在她严
厉的眼神背后,会小小的疑惑怎么自己不像哥哥那样被她疼爱呢?
印象深刻的几件事:
幼稚园时,阿嬷会揹著行动不便的我上下学,那时候我会乖乖的趴在她的背上,
可是那么小的我,就知道阿嬷好老,好老了..
每逢亲子联谊的运动会时,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来,只有我是阿嬷来陪我滚著大汽球
,玩闯关游戏...但其实那时候我小小心灵竟然浮出了“我想要妈妈来..好想要妈妈来..
”
小学时有一次忘了带便当,跑去打公共电话回家,没有多久后,站在校门口的我看见阿嬷
喘呼呼的提着一个超大的便当向我走来。那一天小朋友都在乖乖午休的时候,只有我,大
口大口吃著饭,嘴里还满足的含着一颗鲁蛋..
寒假过后的开学日,阿嬷带着号啕大哭的我去学校跟老师"灰系累"
原因是,顽皮的我把一整本寒假作业弄不见了,因而大哭着不敢去学校..XD
小时候一个邻居小男生长我几岁,他非常爱欺负我,经常取笑我是“跛脚珍妮~跛脚珍妮
~”还不时的学我走路的样子,
我哭怕了,有一天阿嬷气呼呼的带着我去他家破口大骂,找他阿嬷理论..
从那一次后,那个男生看到我时虽然还是会瞪我,但再也不敢大声骂我了..
和阿嬷一起坐在客厅看天天开心的午后,陪她看杨丽花歌仔戏的晚上,一起做家庭代工剪
衣服线头的时候(做好久才给我20元,厚!)在大太阳底下跟阿嬷一起醃咸冬瓜的时候,
贪玩时被阿嬷从河堤打回家跪在祖先牌位前的时候,看着忙进忙出的阿嬷张罗拜拜的时候
,望着她肃目对祖先牌位念念有辞的时候,帮她唱生日快乐歌她笑得像个孩子的时候,难
过看着她哀伤欲决抚摸二女儿棺木不肯放手的时候..
时间在后头追赶,
我愈长愈大,而她,也愈来愈老。
大学在新竹念书的我,常常回家看看苍老的她。每次帮她洗澡时,抚摸著老化的她,帮她
洗过每一寸像年轮一般的肌肤
,帮她吹干头发,帮她擦乳液,用热水帮她泡泡脚,按按摩,做着,她从小为我无数次细
心重复的动作。
那时的我经常有一丝念头,是不是要休学,回家好好照顾阿嬷?
后来选择相信舅舅们。
但我不知道,相信这个抉择的另一面,失去的比想像中来的快。
毕业不到2年,她就离我而去。
在她年迈失智的那几年,时常听着她叙述古早记忆和她幼时的头城海边,她的母亲,她的
兄妹,她的丈夫,她有时清醒有时梦语。
我的阿嬷,被遗留在她的世界,而那会不会其实才是让她无忧无虑的世界呢?
缺憾,也许来自心疼这个家为她带来好几辈子的压力和辛劳,到她年老仍肩上沉重,也许
是,自己还没能够有能力让她享享清福,她就离开了..
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勇敢而哀伤的,纪录她老人家一生重要的脉络,也纪录这个家的悲欣
交集和曲折离奇。
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她与她所爱,一生牵挂的亲人们都在天上相聚了。
无病无痛,永远幸福。
养育我长大的阿嬷
她几乎,占据了我生命至今最重要篇幅。
她没说过一字爱,却用生命和终身不断付出爱。
如果故事可以改写:
1930年的秋天,一个可爱的女娃呱呱坠地于宜兰头城海边一户黄姓人家,
她一生知足惜福,心灵如大海透澈,和爹娘兄妹过著平安幸福快乐的日子..
如今,她终于自由自在,毫无牵挂的被她终身礼敬的天公伯接上青天了..。
在长长的时间河流里,
她永恒的,活在我心。
阿嬷,我永远爱妳,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