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代PO)
1.
写下这篇文章的缘由,是我想透过写这篇文章的过程,试图把以前弄不清楚的一些东西搞
懂,比如说我们之间相处的过程,我对她的态度,以及我对我自己的态度等等的,杂七杂
八的东西。
庆幸的是,这个世界上还有艾伦‧狄波顿,而且他愿意出来写《我谈的那场恋爱》,我才
知道,不是只有我在恋爱中会不知所措,也不只有我会因为种种没有答案的问题而苦恼。
即便是看起来无所不知的哲学家,他们仍就会为困顿而苦苦挣扎。
光是知道不只是我这样,本身就具有安慰的作用。
2.
恋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我们用理性提出这个问题,但或许这个问题本身已经超过理性的范畴;又或许,只在
表面上说我们怎么相识、我们爱上对方什么、我们之间的互动如何,都会比回答恋爱这回
事来得精确。但我还是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尤其是在我已经离开她之后。
认识、交往、相知相熟、淡薄、分开,这样子似乎是一个周期性的循环,只是有些时候,
存在某种不知名的可能,让我们两个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我若要试着回顾,或许从交往
开始谈起会有帮助。
交往前,我们总会玩着一个游戏:谁先让对方知道我喜欢对方,谁就被踢出局。掩饰和识
破、猜测与不安,暧昧是一种估量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并同时评估打出哪张牌收到的
效益会比较大(不过我打得很烂)。我喜欢上她,然后把她拱上神坛,她在我眼中是那么
地完美,我仿佛只是地上的一沱泥。她是如此完美,而我只能卑微。
但冀求的同时,我也同样害怕。冀求有多重,害怕就有多重。
“当我们从单恋的角度看一个人(一个天使),并且想像与她们在一起时的快乐时,我们
可能会忽视一个重要的危险:如果他们也回之以爱的话,他们的吸引力会多快消失。我们
坠入爱河是因为我们想逃离丑陋、愚蠢、笨拙的自我,找一个美丽、聪明、伶俐的人。但
是如果这么完美的人有一天回过头来爱我们呢?我们只会被吓到—我们心目中那么棒的人
怎么会品味差到来看上我们呢?如果为了要爱,我们必须相信我们所爱之人在某方面超越
我们,那么当他们爱上我们不就是天大的矛盾了?”(《我谈的那场恋爱》P.69,以下均
同)。
一方面我把她当作神,另一方面却又不认为她会是我的,这是不是属于恋人之前的普遍信
念?
3.
告白是一种赌命的跨越,广义上来讲,释放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的任何语言,都可以
当作是一种告白。《槲寄生》里描写这种赌命跨越挺贴切的:“我从飞机上跳下。”
我们会因为被喜欢而感到惊讶,因为被接受而觉得欣喜。惊讶的点通常在于“我这样的人
竟然会有人喜欢?”这通常与我们无法确定自己价值究竟何在有关,拒绝对方,或许只是
无法承担对方对自己的感觉。
但也有可能只是单纯觉得对方很烦而拒绝。
被接受是生命中一种特殊的体验,我们被接受,于是觉得欣喜万分,而同时出现的矛盾情
结,于我而言,是“我这种人怎么可能被接受?”一方面冀求,却又在另一方面排斥。
4.
我们爱上对方什么地方?
有一个标准答案是,“我爱你的全部”,不过我们有可能爱上对方的全部吗?
我爱她睫毛的弧度,我爱她生气时嘴唇上翘的样子,我爱她害羞的时候会往我的腰捶一拳
,我爱她会怕痒,我爱她讲话时手腕摆动的动作,我爱她说话的音调,我爱她常穿的那双
鞋,以及不常穿的那几双鞋,我爱我所看到的她的全部。
不过,我毕竟无法认识她的全部,尤其在我见了她的父母,以及在偶然下听闻她曾经跟某
人关系紧密的故事后。我认识的是真正的她吗?
“珂萝叶所谓变形虫身上的直线部分是什么意思?就是说我无法“完全”了解她—这点或
许不那么令人感到惊讶,只是提醒我们同理心也有极限。是什么阻碍了我?答案是我只能
透过或参照我对人性的了解,来探知她的性格。我的理解仅由我对他人的期望修正而来,
我对她的认知自然也是透过我过去人际关系的过滤。…虽然我觉得自己对珂萝叶复杂的性
格下了功夫,但仍免不了会忽略某些地方,一些我从来就没有足够的同理心或是成熟度去
了解的部分。而我最要不得的,就是只能以旁观者身分来参与珂萝叶的生活。”(
P.166-67)
我认识的只会是她生命中的某一些时刻,我不能完全了解这个人,我对她的认识反而比较
像一张张的标签:她喜欢拖延、喜欢社团、她爱好Apple、喜欢精致细腻的东西、左眼比
右眼大、拍照往一边侧、会藏心事……,我只能不断试着去了解她,或者干脆把她当成某
些标签,然后便僵固下来。
5.
克里希纳穆提曾经提过:“关系是一面镜子,只有进入关系,你才能开始真正知道自己。
”
我们平常会下意识地掩饰自己不想承认的东西,我懦弱,我不安,我依赖,我懒惰,我贪
求,我想占有。理性让我说不出口,但我其实也包含了这些部分。
随着感情谈得越深,我心中的不安便越大。表面上,她在我心中越来越好,我越来越像个
没有用的废物;而或许实际上,那不是她越来越好,而是我心中的贬抑越来越明显。我害
怕依赖,但却又渴望依赖着她;想被爱着,但当有人愿意爱着自己时,却又退缩不前;我
幻想着总有一天我们会有个美好的结局,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俩有一天会分
开,走入陌路。跟她在一起很快乐,但当我越快乐,我就越不安。“我真的值得这么快乐
?”
“沙维塔医生诊断出快感缺乏的症状,依照英国医药协会的定义,那是一种近似高山病心
理上所谓的快乐缺乏症(anhedonia),起因是突然对将至的快乐感到恐惧。”(P.188)
我越谈恋爱,我就越分裂,或者更精确地说,我就越不得不去看我原本不想看的那些东西
。
我在分裂崩解之中离开她。
6.
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分开以后,我试着回到我们曾经去过的那些地方,一方面想弄懂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另
一方面,我想知道为什么会走上这种结局?是什么让我们走上这样子的结局?我是不是努
力得不够?我还可以怎么样再更好?为什么我会排斥她?
对于爱情,我们有专属的一套估价系统,我有我的,她有她的,交往之后,则有我们的。
而透过属于我们自己的这套估价系统,我们会为自己的行为打分数,同时也帮对方打分数
。而我们常常忘记的是,我的估价系统,与她的估价系统,实际上不完全相同。
我做了这些事,我可能觉得很有价值,对方应该要给我相对应的报偿,但这可能在对方眼
里只是小事一件。我们所作的可能没有回报,而这背后隐藏的是:我期望有回报。恋爱常
被谈成交易,我们的关系是一纸看不见的契约,上面并没有明文规定,我们一定会有结果
,一定要以对方的方式回应,一定要遵守某些道德标准。
在分手后,我总觉得我做得不足,会不会便是因为这样?但,里面毕竟还有着我对于她的
亏欠感,我对于我没办法真心下去爱她而感觉亏欠。我究竟错在哪,分手后的我看不清楚
。
“我说珂萝叶是不道德的,因为她拒绝一个每天只想细心照顾她、鼓励她、支持她、关爱
她的人。但她该因为拒绝这些就要遭到‘道德’的指责吗?当我们拒绝别人劳心花钱的礼
物时,确实该遭到指责,但如果给礼物的人所产生的喜悦,跟我们接受礼物时所产生的喜
悦一样多,那么真的需要提到道德语言吗?…难道我因为爱珂萝叶就比她来得优越吗?当
然不是,虽然我对她的爱包含牺牲,但我会如此做是因为我自己感到快乐。我并没有迫害
自己,我会如此作,完全是因为我喜欢,因为这‘不’是一个责任。”(P.225)
爱情里面没有责任,如果真有什么责任,那或许也只是我们不能冀求对方一定能给予我们
想要的回报。
7.
回到一开始的问题,恋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或许恋爱就是对我们什么都想拿来分析的嘲
讽,因为恋爱是流动的,我在变,我爱着的那个人同样也在变。或许我试着提出这个问题
的同时,恋爱就已经在嘲讽着我。
“爱情必须被认可,摆脱教条式的乐观或悲观主义,不将我们的恐惧哲学化,也步将我们
的失望道德化。爱情给喜欢分析的心一点教训,不论我们如何努力想或得不变的确定性元
素(将各个结论编号并依序排列),没有一项分析是永远没有瑕疵的—因此自打嘴巴的情
况并非罕见。”(P.270)
8.
外在世界不会因为我们分手而改变,地球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止转动。这个现实有时看起
来分外残酷。但正也是因为如此,时间才会让我们淡忘某些东西。
重返旧地,我们牵着手走在石板路上的影像,已经被熙来攘往的人群取代;我们曾经倚靠
著亲吻过的那张桌子,已经不知道被拆到哪里去;我们曾经待过的同一间教室,里面早就
物是人非。我们曾经走过的地方不再有妳,而我发现我已经渐渐忘记某些情景,反而被其
它的情景取代。
我才相信,人是有自愈的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