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这件故事以后,我一直想要用轻松的笔法写成小说
将这段小小的历史,用创作的方法表现出来
但几度下笔,却始终无法成篇
或许是故事实在太沈重,我浅薄的手段,对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来说
根本是一种亵渎吧
事情发生在几年前的一个夏天,那时候和朋友到了都兰
那个时候台东已经以热气球闻名,虽然已经过了暑假
但我们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
结果当然没如愿,在我和朋友分开活动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免费的木雕展
出自于贪小便宜的心情,我便走了进去。
老实说我其实看不太懂艺术家想表达什么
那有载着钢盔的军人,有布满青筋的手,还有在天空翱翔的老鹰。
在展览的出口处,有一个小小的饮料摊,我在那里买了杯饮料
和老板娘聊起这个展览,老板娘带着孩子,他说里面的作品,是他的丈夫做的
目的是为了记念过去的老兵
我还以为是荣民,没说什么
但老板娘告诉我,属于他族人的故事
在刚光复的时候,一些政府官员来,告诉这里原著民年轻人
要送他们去上学,要替他们找工作,许诺他们未来会有好收入
许多年轻人欣然同意,某一天,一辆大卡车来把这些年轻人载走了。
再也没有回来。
族人们都认为他们消失了,还哀悼了一番
几十年过后,少数几个当初被载走的年轻人终于出现了。
但这些曾经的年轻人已垂垂老矣,甚至讲不再是当初的族语。
而是和台湾人口音不太一样的国语,对…没错,就是中国的口音。
原来这些年轻人,是被国民党政府骗去打国共内战
他们离开了生养他们的岛屿,投入了和他们完全无关的战争
他们不知道为何而战,大部分都失去了生命,只有少部分幸存
在战后几十年,能够再度踏上故土
但故土,也不是他们记忆中的故土了。
他们变了,而他们的故乡也变了。
老板娘说,这些回到故土的老人,现在的族人并不欢迎他们
除了因为财产分配的问题,还有生活习惯的差异
还有一个老人,整天说著毛主席万岁,村里的人都讨厌他
中间倒底发生了什么故事,老板娘没告诉我,当时的我也没多问。
只知道开头和故事的结尾,和一些简略的片段。
或许他还说了其他的,但因为事隔多年,我记得的就只有这些。
后来陆陆续续找了一些资料
原来在日本统治未期,都兰这一带的原住民
组成了“高砂义勇军”,参加了太平洋战争,
有一部分死在南洋
没死的义勇军,在日本战败回到台湾以后,一部分又被国民党征召
投入了国共内战,大部分战死在内战当中。
有的被共产党俘虏,但熬不过后来的文化大革命、三反五反。
只有好少好少的一部分,才有幸回到自己的故乡
http://taiwan-soldier.blogspot.tw/
其中有一位老兵,名为许昭荣,终生为这些台籍老兵们的权益奔走
但不论是国民党政府,还是民进党政府,都没有重视他们的故事
于是在2008年5月20日晚间6点47分,这位老兵自焚在于台湾无名战士纪念碑前
http://zh.wikipedia.org/wiki/%E8%A8%B1%E6%98%AD%E6%A6%AE
有人说这些老兵是“穿过三种制服”,很难过,也很哀伤
下面这个网页是比较清楚的介绍,有兴趣的网友可以看看
http://ppt.cc/DLCT
曾经有一群士兵,他们上了战场,却不知为何而战,离乡千百里,
却连和亲友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当他们拿起武器时,面对的是不认识的敌人,他们和魂断异乡,却几乎无人闻问。
他们埋骨之处,甚至无人理解属于他们自己的语言。
少部分够幸运的,留在海峡那一边,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回到故土,这一离开,就
是五十年。
曾经的英挺少年已经白发苍苍,曾经健壮挺拔的身驱如今老迈衰颓,曾经熟练的乡音,如
今仅余少数记忆。
当他们终于有机会,再度踏上故土,却发现故土面目以非,族人们早以不是记忆中的那个
样子,甚至族人们的下一代,连语言都完全不同。
他们被当作外人,甚至是仇敌,为了和他们未曾做过的选择,未曾理解的理由。
我以前以为,最悲惨的事情,是漂流异乡再也回不到故土,但是现在我知道,这还比不上
在自己的土地上,成为异乡人。